第37节
从门前到榻上,贺兰香一路都是闭着眼的,等再睁开眼,灯就已经熄了,黑暗中,魂色相授,杏酥饮子所经之地,都沾染上了某个人的气息。她没想到,如此冷硬的人,舌头倒是柔软。
“手给我。”谢折低斥,气息似能点燃千里冰原。
贺兰香知他意图,念在他学会了如何取悦她,半推半就地递出了手。
晚风穿窗而来,带来晚间花香,温柔如细羽拂过,却引无声山洪。
事后,贺兰香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药白上了。
谢折的手覆上她的脐下,原本只是猜想这次会不会中,结果发现她的肚子竖测也就他半个手掌多一点,他一寸寸量着,量到了肚脐往上三寸。
怪不得会以死相逼。
谢折心尖松软陷下一块,俯首细吻圆润肩头,吻一路往上,从脖颈,到下颏,到下巴,到……
贺兰香别开了脸。
晚风一凝,方才的柔情仿佛昙花一现,房中重新冷寂下去,毫无缱绻可言。
谢折手上的青筋开始突起跳跃,戎马十几载,深入骨髓的暴虐占领上风。他伸出手,一把掰正了她的脸,冷声质问:“还在想那只死了的破鸟?”
避暑
月光自窗口倾泻, 银白纯净,映出美人潋滟盛满讽意的眼眸。
贺兰香轻嗤:“将军英明神武,竟也会同一只死去的鸟儿置气?”
谢折被说得一怔, 扼在她下巴上的铁掌逐渐松开,漆黑眼瞳在银辉中与之对视。
两副眉目, 一个冰冷,一个阴戾。
而就在刚才, 他俩还行着夫妻之礼,互相能感受到对方的愉悦与颤栗。
天上地下, 不过如此。
谢折移开目光, 起身穿衣, 动作未与往常有所不同, 寻常到公事公办,像刚完成一桩稀松的任务。
他整理好衣物,从凌乱的被褥上摸起药盒, 丢到枕边,“早晚各一次。”
说完径直走向房门,余声未落, 人已离开。
门关上的闷响萦绕在贺兰香的耳畔, 她眼中的讥冷如潮水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迷离与空洞,甚至有一丝她自己不愿承认的, 回味。
晚风窃窃私语,清辉随风浮动,未消的腥涩气笼罩床榻, 榻上到处是那个男人释放出的气息。
贺兰香隐约发现,即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谢折也阴魂不散,指纹布在她全身,肌肤残留他的温度。
她讨厌这种感觉。
她的手臂伸长,颤着手腕,从药盒中剜出一指药膏。
清凉的气味弥漫开,逼人清醒,似能压下所有不该有的残温。
伴随凉意侵袭,一滴泪自贺兰香的眼角滑出,她仰面拉长了颈线,朱唇微张,气息渐急,似诉似泣,缠绵悱恻地娇呼出一声:“晖郎……”
脑海中是谢折的脸。
“晖郎……”
谢折的气息。
“晖……”
谢折的力量。
药膏在她指尖融化,化成水滴落,与她身上的香气融合,成了冷热交杂的迷乱气息,像人性里晦暗难辨的贪欲。贪财,贪情,贪命。
贺兰香在迟来的意乱情中进入睡梦。
梦中是她生命中唯二的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站在她面前,她毫不犹豫地奔向第一个,却被扑来的第二个一把抓住,当着她的面,将她第一个男人一刀砍成两段。
梦境惊悚骇人,贺兰香一夜难眠,醒时天蒙蒙亮,幽蓝色的晨光笼罩府邸,道山上传来钟鸣,声音空灵悠长,缓慢灌入耳中。
夏末将至,今早的风是玉簪花香。
贺兰香初醒头脑混沌,没过多久,梦境画面,连带昨夜发生之事,全成了一吹即散的薄雾,只有喉中焦渴清晰至极。
她咳嗽了两声,细辛立刻推门而入,给她斟了盏微凉的浓茶,既解渴,又当漱口。
贺兰香连饮半盏,头脑总算清明不少,伏在枕上微微喘息,阖眼哑声询问:“外面有没有下雨。”
细辛脱口一句没有,之后反应过来,为难道:“主子不会还想着去赴谢姑娘的邀吧?奴婢觉得您还是好好歇一日为妙,昨日本就哭了一天……”
夜里还被那么折腾,谁能遭得住。
贺兰香笑道:“都已经答应好了,哪有临时反悔的道理,放心吧,我没那么弱不禁风,去给我搭衣便是,不要太艳的,但也不能太素净,瞧着晦气。”
细辛应下,忙着给她仔细搭配衣裙,顺带扬声让春燕吩咐厨房准备早饭。
贺兰香本没什么胃口,赫然想到昨日谢折那句“你注定要死,我不会去救”,遂硬着头皮吃了两只虾籽蒸饺,一块茯苓紫米糕,饮下半盏百合燕窝粥,由此气力便算吊住了,之后便忙活更换衣物。
细辛给她搭的是蜜合色流云纹齐胸襦裙,外罩秋香色缠枝凌霄纹宽袖罗衫。密合色与秋香色都是淡雅之色,颜色相近,只是深浅不同,为不显单调,披帛便要选择艳丽点的,银红色红中泛着粼粼银光,艳而不俗,正与两种颜色相衬,有点睛之美,却又不会喧宾夺主,是点到为止的明丽。
发髻上贺兰香未曾多费工夫,梳了素日常梳的倾髻,头面颜色也随了衣服,单用了鎏金色的簪子步摇,妆发淡了,口脂的颜色便可稍重。旁人一眼望去,朱唇粉面,光彩照人,可还说不出究竟华丽在哪。
收拾整齐,门房前来通传,谢姝的车驾已至。
贺兰香本想就此前往相迎,结果临走往镜中定睛一瞧,一眼瞧见了衣领下的斑驳青紫。
落在雪肌上,暧昧到刺眼。
贺兰香盯着那些痕迹,目无波澜道:“拿珍珠膏来。”
珍珠膏抹上,颜色被压下去了不少,她又选了串赤金盘螭璎珞戴在脖颈,璎珞上嵌宝石,下坠珠玉,将痕迹挡个严实。
她这才算满意,款步动身前往正门。
日头初上三竿,闷热之气便已肆虐开来,蝉鸣聒噪,雨后潮湿未消,即便撑伞,也像身处密不透风的蒸笼。
贺兰香上了马车,掀开帘子,便见谢姝怀抱软枕,脑袋耷拉上面,正补回笼觉。
她掩唇笑了声,谢姝听到声音,睁眼见是她,懵懵道:“你来了。”
贺兰香倾身探入车内,坐在谢姝身旁赔罪,“瞧瞧困的,怪我让妹妹久等了。”
谢姝打着哈欠,“怨不着你,是我昨晚看话本子看太晚了。”
话一出口,谢姝立马精神了,满脸的“我在哪我在说什么”,恨不得将吐出的话再一口塞回去。
贺兰香视若无闻,只温柔地笑着,问:“妹妹来时可曾用饭?”
谢姝摇头:“刚醒来实在没胃口,只喝了两口莲子羹。”
贺兰香道:“那怎么行,一上午可还长着呢,怪不得你犯困,不吃饱哪来的精神。”
说罢便撩开帘子,趁车还没有上路,吩咐细辛将所带的漆盒送来,漆盒到了车厢一经打开,各式糕点的香气扑鼻飘散。
谢姝本没觉得饿,一闻到气味,馋虫立马被勾上来了,吃人嘴短,这时候也不嫌弃贺兰香的出身了,道了声多谢嫂嫂,拿起一块糯米甜糕便咬了一口,眼瞬间便亮了,看神情便知糕点很对她胃口。
贺兰香怕她噎着,给她斟了杯龙井凉着,糕点甜,吃多了便腻,喝茶正好解腻。
谢姝连着吃了两块糕点,喝了半盏茶水,再想拿第三块,便有些不好意思。
贺兰香看了出来,亲自拿了一块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