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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局听到”舆论风向“的时候就立刻明白,方恒安不是不通人情世故,是太聪明了——又太固执了。

“舆论……”孙局低声念了几遍,笑容淡了些:“我们芦花园的那个案子,闹的很大啊。”

方恒安仿佛对上司的情绪变化毫无感觉,面不改色地说:“一开始方向不清晰,调查规模太大,的确给市民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烦扰。现在整件事情已经比较清楚了。”

“嫌疑最大的目前有两人。一个是有曾杀人潜逃的通缉犯钟力,和死者有财务纠纷,正在定位他。还有一人是死者之子,死者怀疑其非亲生,二人可能因死者欲杀人骗保产生冲突。”

这些其实孙局已经大概听郑功他们讲过,只是方恒安讲的更精炼。现在离案发不过四天,其实就破案进度来看,他是满意的。

“既然这么顺利,可以阶段性披露一些进展,免得网上的人总说些有的没的。”

孙局把刚才在看的打印材料推给他,正是那个“拉美特利的门徒”发的帖子:“网上这都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包庇校友——这个林熹也是奇奇怪怪的,跑去工地打工。他的讯问录像我也看过,表面上看的确和死者没什么太大联系,但这人啊……总感觉不太对劲。”

方恒安:“他没有嫌疑,没有动机。”

孙洛川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但是的确有疑点不是吗?再带进来查查,没准能挖出点什么问题——也堵住网上那帮人的嘴。”

方恒安没有接话。

孙洛川想到之前方恒安报上来的外勤记录里,提到和这个林姓青年一起被通缉犯追杀,两人可能也算有了患难之情,便略微和缓了语气:“也罢。你才是实际审讯断案的人,我只是提建议,还是你做主。”

他顿了顿,问:“通缉犯可能还要点时间才能抓得住,那另一个嫌疑人是死者的儿子?”

方恒安眉头一跳,不动声色地说:“孙局,目前只是发现了动机,没有任何证据。本案的关注度很高,如果贸然拘留陈默,舆论会给他巨大的压力。”

“推三阻四!”孙洛川忽然站起爆喝一声:“你知道这案子关注度高,那到你破案前,海市警局的声望就应该泡在这摊子浑水里?”

老局长意味深长地说:“人都是记好不记坏的,你不考虑警局声望也想想自己。你破了几个重案要案没人知道,你和走后门贪污绑在一起一辈子洗也洗不清——你就毁了!”

方恒安其实明白,一般来说,拉下爆点的除了真实的真相,就是更夸张的爆点了,父子相杀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可以同时解决警局和……林熹的麻烦。

方恒安很清楚,这场舆论背后有一番推波助澜,做的精巧熟练又声势浩大。

他想:这么有本钱的阵仗会是冲着谁去,后面又会走向怎样不可预计的后果?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小代价阻止这场风波的机会?

——而如果最终最终这场火如预料之中烧向那个人,我又是否会后悔此刻的选择?

这些念头转瞬间如旋风般清晰凌厉的刮过方恒安的脑海。

然后,他站起身,低下头。

这仿佛是个默认妥协的姿态,孙局心头气略平了些,正要开口缓和一下。

却只听方恒安用一种平顺到理所应当的语气开口了。

“我不知道我毁不毁,我只知道陈默才是个14岁的孩子——万一他不是凶手,未来即使洗清嫌疑,也很可能在学校或者就业时遭到歧视。我不能毁他。”

方恒安一字一顿的说:“如果他是凶手,证据确凿时我会将他绳之以法。但是不该他受的,我一分,不会让他多受。”

棒槌

“你!”他话音未落,孙局把手中厚厚一打的材料砰地一声摔在了桌上!

同时,方恒安抬起眉眼,神光如铁!

这棒槌说这话时气息平稳,条理清晰。显然不是冲动意气之言。那笔直的站姿看起来已经做好随时被轰出去的准备。

孙局稳坐海市公安局长多年,一直有功无大过。哪怕上头都没人这么不给脸地怼过他,方恒安给的已经不是个钉子,堪称是根铁柱了。

然而,孙局看着这根无法无天的“铁柱”,却慢慢从怒火中平息下来。一种少见的茫然取代怒火在孙局脑子里一闪而过。

可能是年纪真的上去了,他竟然有些走神地想:当年,他像这个不管不顾的年轻人一样,是不是一切会有不同。

方恒安一直在留意孙局的神态变化,见他可能冷静下来,听得进话了,才低声说:“孙局,这案子背后有人在搅浑水。”

孙洛川坐下来,缓慢喘息着。他毕竟年纪大了,发怒时候还和当年一样气如洪钟能震肖小魂魄,平静下来却觉得身体的精神气都被抽走了似的,脊椎都不那么挺拔,就像一只年迈的猎豹。

“恒安,你要知道,有时候为了更好地得到满意的结果,需要阶段性的妥协——你不是毛头小子了,不应该还需要我教你这个。”

方恒安安静听他说完,然后没什么犹豫,甚至堪称平顺地说了一句话。

他说:“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妥协。”

这个年轻人明明还不到三十,平日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比中年人甚至还稳重踏实些,情绪控制的滴水不漏,思维就像精密运转的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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