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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十七 奸绅双头

 

和后世的误会不同,严嵩其实是一个儒家修养颇为深厚的人,也没有确凿可靠的证据证明他耽于享乐,严世蕃却不同,这绝对是一个追求享受的妙人,不过在夏言的威权压迫下,此刻的严世蕃却也不敢张扬,和李彦直见面的地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四合院,院里陈设无多,不过是两株珊瑚作点缀,一方翡翠作屏风,旁边伺候着三四个美少年为奴,七八个美少女为婢,严世蕃因脖子短,脑袋又肥,躺在长椅上,就像一口布袋包着一堆脂肪堆在那里,而这堆脂肪上又叠着一个肉球。

他老子怎么生他出来的?

这就是严世蕃给李彦直的第一印象!

不过当镶嵌在肉球上的那只眼睛——他只有一只眼睛——扫过来时,那精光让李彦直赶紧收起了小觑之心,含笑行了一礼,口称公子。

严世蕃斜着脑袋,将李彦直上下打量,忽然笑道:“好俊!可惜刚硬了些。”

旁边蒋逸凡一听暗中咬牙切齿:“这小子把三公子当娈童之辈么!”

李彦直眼中怒色一闪,却不掩饰,愠道:“姓严的,你当姓李的是什么人!我不因皮囊不敬你,你竟敢以色相轻我!”

宰相门房七品官,何况是阁老的公子?更何况严家这个公子又与寻常官宦人家的公子不同,他可是乃父严嵩的超级智囊啊!因此严世蕃在官场上的地位甚是特殊,严府的下人见这个小小举人竟敢如此大胆,都出声痛斥!

严世蕃一呆,随即笑道:“听说你打过山贼,还打过海贼!果然有几分气魄!”竟然站起来行礼相迎,道:“方才是我唐突了,还请李兄不要见怪。”这才喝退下人,二人进屋内叙话。严世蕃转着拇指上的宝石扳指,笑道:“胡夷的东西,就是笨重!这玩意儿也就是拿来玩儿,我们抓笔写字的,用它不上。”

李彦直却道:“扳指自夏商便有,为我华夏祖宗所传承,非胡夷才用的外来之物。文武两道,不可偏废。”

严世蕃从墙上取下一把倭刀来,正是风启留在这里的那一把:“那倭刀呢?”

“倭刀或出于大唐之陌刀而有所变化,失之中华,存之四夷而已。我朝太祖之武风,不承宋而承唐,我辈取大唐遗留于海外之物,正和太祖本意。”李彦直道:“夷夏当防,过分拘泥,则易有失。”

严世蕃冷笑道:“舍本就末,不事耕读而逐蝇头之利,这也是洪武皇帝所教?”

李彦直道:“国初百废待兴,举国饥荒待哺,自当以农为重。”

严世蕃问:“那如今呢?”

李彦直道:“如今仍当以农为重,但商业也无须如国初那般管制得太严。商之与农,其实可以并兴。小弟与八闽诸商家在尤溪以商贸取得泰西良种,曰番麦,曰番薯,曰马铃薯,皆高产耐旱之物,去年与今岁的灾荒,闽省赖此而活者不下十万!”

严世蕃大笑道:“听你这么说来,你做生意倒像是在做好事了。”

李彦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毫无刻意谦逊之意,就道:“我本来就是在做好事!若我只是为自己时,在家老老实实做个田舍翁就是了,何必还万里迢迢跑到北京来自找苦吃?”

严世蕃又是一怔,好像是没想到李彦直会这么不谦虚,但眼睛中所流露出来的却是赞赏:“好!看来你和那些口是心非的家伙不大一样。对我胃口,对我胃口!”

李彦直道:“既然如此,那严兄能否助小弟一臂之力?”

严世蕃一笑,挥手清空了内屋,这才道:“那要看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好处?”李彦直道:“严兄既赞赏我是在做好事,还要问我拿好处?”

严世蕃笑道:“你做你的好事,我拿我的好处,有何不可?我今天肯见你,不是来跟你讲仁义的,是来跟你谈买卖的。”

李彦直问:“什么买卖?谁买?谁卖?买卖什么?”

严世蕃说:“我卖,你买!我卖平安!你买平安!”

李彦直听到这里忽然大笑起来,屋外蒋逸凡以及严加的管家听见,暗中纳罕,严世蕃却有不悦之色:“你笑什么!”

李彦直笑道:“你这是在敲诈!”

严世蕃冷笑道:“就算是敲诈又怎么样!我老子是当朝阁老,你小子又有把柄落在我手里!我就算敲诈你,你也得老老实实地听话!”

李彦直半点也不显得气,半点也不显得急,却道:“听说夏阁老重新入阁之后,首辅就不是严相爷了。”

“那又怎么样!”严世蕃淡淡道:“现在我和你谈的,不是谁权力大谁权力小的问题,我现在只是告诉你,我严东楼一句话就能捏死你!所以你必须听我的!”

李彦直好像没听明白严世蕃的话,却站了起来,在屋内踱步,一边踱步一边道:“小弟虽然远在东南边陲,可对朝廷的事也略有耳闻。眼下朝廷是内忧大于外患,外患之中,西北蒙古重于东南倭寇。其实蒙古之患,未必真烈于倭寇,但本朝以驱逐鞑虏定天下,则国防之事,必注定会以蒙古为第一劲敌!当今天子,嗯,我虽然还没觐见过,但从历次大事的动向看来,应该也不是一位真正愿意大动干戈的皇帝。严相爷我也尚未拜见过,不过从夏首辅重新入阁之前的种种施政看,严相爷怕也是喜静不喜动。然而夹在当今天子与严相爷之间的夏首辅,却是在大动而特动!而且是内外皆动!”

严世蕃冷冷道:“当朝天子,内阁宰相,不是你有资格议论的!”

李彦直温温道:“我现在不是在议论天子宰相,我现在时在告诉严兄:你敲诈我的作为,与天下大势不合!”

严世蕃笑了起来,仿佛他听到了一句极端荒谬的话,又仿佛他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极端自大的傻瓜:“我捏死你小子,能和天下大势扯上什么关系?”

李彦直停止了踱步,转身直视严世蕃,道:“李哲虽然不算个人物,不过正因我还不是什么人物,所以我才不相信严相爷会为了踢开我这么个小石子,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脚!”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李彦直不受敲诈!因为我赌你不敢动手!

严世蕃身子往后一靠,头微微昂起,眯着的独眼射向李彦直,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小子从哪里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就敢来我这里放屁!你有胆子现在就走出去,却看看你李哲的功名前程,看看你李家的合家性命,下场如何!”

李彦直微微一笑,作揖道:“既然如此,我明天就离开京城回乡下去,这功名不要也罢。福建山高皇帝远,只要我不谋反,在家老老实实做个田舍翁,又有八闽父老遮护,想死也难。严兄父子近在九重边上,圣心难测,如今都还不是独秉朝政,上面又还有个夏霹雳压着,这时候就飞扬跋扈!只怕旦夕有变时,想活也不易!”

说着就要走,严世蕃忽然喝道:“回来!”李彦直停步回过身来,严世蕃冷冷道:“你真要与我父子作对?”

“我没这意思!”李彦直道:“但严公子开出来的条款我没法答应,所以只好回家种田去。”

“你不用回家种田。”严世蕃冷笑道:“我给你指条明路:尽可去投夏言,他如今权势比我爹大,你投了他,大有好处!”

李彦直道:“那不可能!我这个举人,在乡下吓吓村氓愚妇可以,进了京城就只是狗屁一个!手头除了钱之外,能用来铺官场道路的东西都没有!夏首辅眼里揉不进沙子,家里篱笆又牢,铜臭进不去。这几个月来,京师没关照过我同利海货的官宦人家寥寥可数,夏府就是其中之一。他是至清之水,我这尾鱼是吃腥的,游不进去!”

严世蕃冷笑道:“你既知道夏府的门路走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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