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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票庄交给你,你一边收银子,一边用这里的银子买丝买绸,你买了丝,就雇船往回运,由运河入黄河,我让太太派人在风陵渡等着接货,然后运到潞州,找织户织绸。你买了绸,就由运河一直北上,运往北京和天津,我让李大掌柜和侯大掌柜接货,那边的事情由他们管,至于杭州这边的事,我全都交给你。”他打量着高瑞,道:“不过,这么大的事,你小子真敢干?”

高瑞挺直胸膛,豪言道:“只要东家放心,高瑞就敢干,大不了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银子连同丝货绸货一同让长毛军劫了,身无分文哭着回去找东家!”致庸一听笑了,道:“行!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咱们拿不下这条丝路和绸路也不算丢丑,拿下来了,生意可就做大了!天下商人都会羡慕我们!这个险我冒了!”高瑞闻言大喜:“东家,说干就干,我这就去东大门丝市接洽丝货!”致庸使劲向他点了点头。高瑞不再多言,立刻就往外跑去。

长栓大急:“二爷,您真的要让高瑞留在这里当大掌柜?”致庸收回目光,笑问:“怎么,不行?”长栓又酸又妒道:“他一个十几岁的人,能干成这么大的事?您也太轻信他了!”致庸看他一眼,索性道:“那我把你留下来怎么样?我还要南下武夷山,从福建去广州,这里总要留下一个人!”长栓一惊:“我?不行不行!我不逞那个能!’’致庸哼了一声,转身就走。长栓跟上来:“哎,二爷,您是不是心里也想过让我去哪儿当个大掌柜?要说我也不是干不下来。”

致庸闻言站住,道:“真的假的?你要有这么大出息,我就在别处设一个庄,让你当大掌柜!”长栓大为高兴:“您说话可要算数!”致庸点点头,道:“好吧,这一趟回去,我就让你进铺子学生意,然后带你去苏州设庄,如何?”长栓想了想却摇头:“还是算了,进铺子当学徒,第一件事就要给掌柜的倒尿壶,这我可干不了。”致庸大笑,长栓挠挠头,也跟着呵呵笑起来。

不几日安顿停当,高瑞正式当起了大德兴茶票庄杭州分号的大掌柜,致庸则带着长栓上了路,风尘仆仆赶往武夷山。到达当日耿于仁亲自带人迎接致庸,一见面就握着致庸的手感叹道:“兄弟,你真是个守信义的人。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可是望眼欲穿地等着你。你要是不来,我在众茶农面前,可就失了信了!

‘‘大哥,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久别相逢,致庸也自是感慨。长栓在一旁添油加醋道:“耿东家,您知道这一趟我和二爷是怎么来的?去年我们走西路回去,差点让匪徒砍了脑袋,今年我们走的是东路,长毛军一直打到泰州,我们是沿着河汊子摸到长江口的,差一点都见不着您了!”耿于仁大为动容,致庸摆手道:“耿大哥,甭听他胡说。所以来晚了几天,是因为还要赶到福州去给你提银子,提了银子又要雇镖车。还好,最后几天路挺好走的!”

耿于仁道:“不晚不晚,一点也不晚。别说你现在就到了,就是大年三十到,只要到了,就不算晚。”致庸忽然想起什么:“哎,耿大哥,来前我听说,我们祁县的大茶商水家、元家,还有邱家今年都派人来武夷山贩茶,你见到他们了吗?”

耿于仁大笑:“啊,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他们倒是来了几个人,不过没有买走我们的茶。”致庸一怔。耿于仁道:“除了水家的王大掌柜亲自带人到了我们这儿,其他像元家的葛大掌柜,他根本就没敢过长江,从山西走到襄阳府就停下了,派了几个伙计来,怎么能买得回去?达盛昌邱家的崔大掌柜也是这样,走到武昌府,见了长毛军,又给吓回去了,只有水家的王大掌柜买回去了十几船茶,可他说不敢多带,所以剩下的茶,我都给你留着呢!”

不几日茶货备齐。由于致庸急于赶往广州,一番商议之后,耿于仁慨然应允,亲自帮致庸将茶运往北方,考虑到当时的战局,这次不走西路,改走东路,先到杭州,再顺运河往北。致庸再三嘱咐耿于仁到杭州后去大德兴茶票庄找高瑞,让高瑞帮忙找人引领茶船,到了长江口见机行事,若是扬州水路畅通,就走运河北上;若是不通,就让高瑞请那位原来带致庸过江的老船家,领他们从致庸来时走过的射阳湖北上,此路虽然曲折,但能用小船将茶货运至淮安府,再雇船运往京城外的通州码头。

双方都是豪爽磊落的男儿,商议停当,三大碗酒助兴互相送行,当即各自上路。致庸的去路更为凶险,因为要直接通过太平军的控制区,所以再三考虑后,他们决定走水路,从乌溪入连江,翻过大庾岭,接着雇船入韩江,由韩江再入东江,最后到达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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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茂才到了临江县后,依着计划,对茶山进行了颇具规模的规划和整饬,一个多月过去,茶山的事情基本走上正轨,茂才却生起病来。不过是寻常的寒热,却拖了半个多月才慢慢好转。病后几日,随后赶来相助的铁信石原本想让茂才散散心,便邀他去县城听戏,不料以后茂才像对楚剧着了迷,三天两头往县城跑,茶山一有急事,铁信石还要去戏院找他。更有一日,铁信石在戏院没找见茂才,一路寻去,却意外见到茂才从有名的妓院梨香院出来,两个脂粉女子风情万千地将他送出。

铁信石大惊,刚要避开,茂才却一回头看见了他,大方地招呼起铁信石来,铁信石反而闹了一个大红脸。

铁信石憋了两日,终于寻了个机会,提了一壶酒来到茂才住处,酒过三巡后直言道:“孙先生,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何苦不正经地寻一门亲事呢?却去那种地方,终究,终究有辱斯文啊”说着他抬眼看着茂才,担心他会立时勃然变色,拂袖而去。不料茂才只是神色略显悲凉,半晌低声道:“信石,你当我不想吗,可是”铁信石刚要询问,却见茂才深深看着他,以攻为守地反问:“信石,你我相处一阵,也算有缘,你也年纪不小,却为何也不娶亲?”铁信石脑中立刻掠过一个倩丽的身影,当下张口结舌起来。茂才微微一笑,淡淡道:“兄弟,你我都未娶亲,原因各自不同,若说出来,多半也是伤心事,何苦多问?”铁信石不再言语,呆呆地发起愣来。

茂才一杯杯酒灌下肚去,半天自语道:“老天生人,各有各的用处,我却不知道自己的用处在哪里?想我孙茂才,早年娶妻,自感琴瑟和谐,却飞来横祸,贤妻难产,一尸两命,撇下我孤家寡人,伤心度日;自命天降大任,可科考连连名落孙山,报国无门,荣身无路,人届中年,一事无成;即便是投靠商家,却眼看着东家步履险地,无可奈何。哈哈,我孙茂才困居茶山,不听戏嫖妓,还能做什么呢?”铁信石大惊,忍不住开口问道:“东家真的步履险地吗?孙先生您是诸葛亮,该多帮帮他才是啊!”茂才醉了,凝神看着铁信石,感慨道:“信石,你真是个血性汉子,你对乔家的这份情谊,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啊!”铁信石心中一痛,低下头去。茂才主动敬他一杯,铁信石仰头干了,半天哑着嗓子问道:“孙先生,我是粗人,不大明白这些生意上的事,眼见着乔家红红火火的,难不成真的会”他说不下去,红着眼看着茂才。茂才仰天长叹道:“东家是个性情中人,一个颇有抱负的商人,可他选的是一条险路,现在这世道变数太多,我真是为他着想,才劝了又劝,可是”他说不下去,仰头又干了一杯。

铁信石也听不大明白,又劝了几句,但也不得要领。茂才只一个劲地灌酒,很快便醉了,又哭又笑。铁信石也劝不得,索性由他去了。只听茂才断断续续地吟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

打那以后,茂才照旧看戏逛窑子,铁信石呢,多少知道了一点他的心意,虽然内心不赞成,但也不劝了。日子忽忽而过,茂才却在又一次大醉后,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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