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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就是天塌下来,我们也一起顶着!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曹氏流泪,依然不语。致庸见状哽咽道:“嫂子,你心里要是有话就说好了,这样跪下去,万一有个好歹,这个家怎么办?!”

曹氏哭道:“兄弟你起来你不该跪着!该在这里跪着的是我和景泰!乔家两代人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被你大哥弄得一败涂地。他就是死了,也是个罪人!我是他的妻,景泰是他的儿,别说我们现在代他向祖宗请罪,就是和他一起去死,都是应当的!杏儿,你把二爷拉起来,这儿没二爷的事!”她越讲越伤心忍不住痛哭起来。

杏儿低声道:“杏儿请二爷起身。”致庸哪里肯,哭道:”不嫂子,你说的什么话!你不起,致庸也不起!”曹掌柜赶紧劝道:“杏儿,二爷回来了多少大事要商量,你先把大太太搀起来,再请二爷起身!”杏儿去搀扶曹氏,曹氏仍旧不起,本想作势令致庸人彀没想却真的触动了心事,忍不住又放声大悲,哭得天昏地暗。曹掌柜见状发急道:“大太太,东家去世之时,您急着派人去太原府把二爷接回来不就是要传东家的遗言吗?我只是个外人,可我今天得劝您一句。这么大的事,您可不能心软,更不能哭得忘了大事呀!”曹氏闻言心头一惊,抹泪站了起来。这边小景泰看了看也要站起,却被曹氏一声厉喝:“跪下!”景泰赶紧晃着身子重新跪好。致庸站起心疼地叫道:“嫂子,别难为孩子,景泰还小!”曹氏也不理会,又道:“景泰,你跪过来把你爹临终前留给二叔的话,说给二叔听!”

景泰闻言膝行过来,用稚嫩的童声道:“二叔,我爹去世前,说”小孩子讲到一半,突然大哭起来,再也不肯开口,曹氏做势要打,致庸赶紧将他抱开颤声道:“嫂子,别难为景泰,让他起来,有话你替他说好了,我听着呢!”曹氏点点头抹把泪道:“好,兄弟,我就替景泰说!二弟,你大哥临终前告诉景泰,让他传话给你,眼下乔家一败涂地,他就这样走了,死不瞑目!”致庸悲痛不已,潸然泪下。曹氏看看他,一狠心,咬牙道:“你大哥又说,快把致庸叫回来,景泰还小,乔家可以没他,却不能没有致庸,他要亲手把这个家交给你,才能放心!”“我?”致庸闻言色变。曹氏又道:“你大哥还说,他愧对祖宗,死了也没脸进祖坟,他要你把他的灵柩暂厝在祖坟外的山冈上,啥时候看到二弟带乔家渡过难关,祖宗不再怪他,他才敢人祖坟!”致庸流泪抱着景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曹氏在祖宗牌位前拜了几拜,心中默念着,然后毅然站起,看着景泰严厉道:“景黍,忘了你爹交待的话了?”景泰早被教了无数遍,这会儿赶紧从致庸怀里挣脱开,又跪下道:“二叔,我爹说了,等你回来,让我替他跪着,二叔答应了我爹的话,侄儿才能起来!”致庸内心受到巨大震动,一时流泪无言。

众人都望着他。致庸万千念头转过,好容易才艰难地转向曹氏道:“大嫂,致庸是哥嫂养大的,大哥临终前将家事托付给致庸,小弟本不应当推脱可是致庸从没做过生意,怎么挑得起这副重担!大嫂,我和大哥当初有过约定这辈子致庸只是读书,中举,为家门争光,从没想过接管家事。大哥不在了,还有你还有曹掌柜,过些年景泰就会长大,我们乔家有人哪!”

曹氏心一凉,痛声道:“二弟,大嫂是个女流,景泰还是个孩子曹掌柜人家是个外人,我们乔家现在遭遇大难,成年的男人,可就只剩下你一个了!”致庸突然在曹氏面前跪下,坚持道:“大嫂,不是二弟推辞,二弟自幼在你和大哥跟前长大,不喜欢经商,这你是知道的!就是我现在违心地答应了,恐怕日后也负担不了这份沉重。大嫂,不是致庸不愿,致庸是不能!”曹氏闻言变色,看着致庸恳求的目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曹掌柜见状不对,大声道:“二爷,都到了这个时候,您不该呀!”致庸颤声嗫嚅道:“曹掌柜,大嫂,你们不要逼我,我既不想经商,也不想做官,我只想自由自在地过一辈子!我”曹掌柜跺跺脚,失望地看着曹氏。曹氏突然上前,将致庸搀起,一时神情惨烈,大笑几声。致庸站起,大惊变色道:“嫂子——”

曹氏一字一字痛声道:“哥嫂无能,把乔家弄成这个地步!兄弟,哥嫂连累你了!罢了!反正乔家已败,大不了拿出全部家业破产还债,若还是不够,我和景泰母子就从这座老宅里净身出户,把宅子顶出去换银子还债!这样就是不能全部还清,可也能略表乔家不想负人之心了!兄弟你是一个冰清玉洁的人,我干嘛一定要将你扯进这浑水里来!”她身子摇晃了一下,又撑住站直道:“嫂子如今就要处理家事,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处理的了,银库里早就没了银子,家里的东西也典当一空,我能做的事就是请债主来清账!曹掌柜,我们去算一算,看看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银子!”曹掌柜答应一声,却回头望着致庸。致庸闻言震惊道:“嫂子,我们家真的到了这种地步?”

曹氏闭眼缓声道:“二弟,嫂子一个妇道人家,能为乔家做的事就是这些了。做完了,我就能带景泰去见你大哥!”“不,嫂子!”致庸内心挣扎着,痛苦不已。曹氏闻声睁开眼,颤抖的声音如同风雨飘摇中沙沙作响的破窗户纸:“兄弟,嫂子和你哥对不住你了!自此以后,你就是再想读书,恐怕也没有一片可以遮风避雨的屋顶了,三岁那年,公婆相继去世,把你托付给你哥和嫂子,指望能让二弟随着自个儿的心性过一辈子,可嫂子现在做不到了!兄弟处理完这些家事,我也顾不上你了,你就饶恕你大哥和我吧!”说完,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恸起来。

致庸“扑通”一声跪下大叫道:“嫂子,你不能啊”曹氏闻言止住哭声,坚忍地站着,一眼也不看他,冷声道:“杏儿,替我请二爷出去,我要去和曹掌柜算账了!”杏儿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二爷,您起来吧!”致庸心头大乱,一动不动。曹掌柜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道:“二爷,难道您宁可眼睁睁地看着大太太和景泰净身出户,沿街乞讨,也不愿接管家事?您,您是一个男人啊!”致庸猛地站起,转身要走。曹氏浑身一颤,差点倒下,杏儿急忙上前扶住。致庸回头,心痛如割道:“嫂子,我——”曹氏心一横,咬牙道:“兄弟,嫂子刚才的话错了,就是嫂子和景泰从这座老宅净身出户,也不会马上去死!我身后还不利索,无颜去见你大哥呀!这世间还活着乔家的两个男人,你和景泰还要吃饭,我怎么能撇下你们走!也罢,等事情完了嫂子就是出去讨饭也要领着你们活下去!兄弟,你放心好了,日后但凡嫂子和景泰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曹掌柜抹了一把眼泪跺脚道:“大爷生前如何对您?二爷,您可安心?”曹氏大声道:“曹掌柜啥也别说了,让二爷先走,我们去算账!”她又回看景泰一眼,厉声道:“景泰,你起来!替你爹送送二叔!”景泰虽小,可这时也模模糊糊有点知道利害关系了,他跪地不起,小嘴一咧哭着叫道:“二叔——”杏儿猛地给致庸跪下,痛声道:“二爷——”旁边的一干家人见状也陆续跪下。

曹掌柜看了看曹氏,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致庸,最后慢慢跪下道:“二爷,您是读书人,懂得人生天地间,活的就是仁义礼智信五个大字。可您真要眼睁睁地看着乔家破家还债,什么事情也不做,就是不仁;大爷大太太自小将您养大,大爷留下遗言,将家事托付给您,您却不愿承担,就是不义;长嫂如母,大太太让景泰跪求您接下这份家事,您置之不理,是不礼;您现在宁死也不要管乔家的事,坐看祖宗产业落于他人之手,自己将来也不免冻饿街头,是不智;乔东家去世了,大太太和景泰就您这么个亲人,您对他们的死活毫不在乎,是您在死去的大哥面前失了信。一个男人仁义礼智信全无,读书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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