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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新年那一天,斯佳丽才真正感受到奥哈拉族长的意义。一早费茨太太端着早茶走进斯佳丽的房间,而往常总是由佩吉奎因送上早餐的。“圣人对这对母女的新年祝福就要开始罗!”她喜滋滋地说。“用早餐之前,我要告诉你必须做的事。”

“新年快乐,费茨太太,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是一项传统、仪式、要求,费茨太太说。没这道仪式,一整年就不会有好运气。斯佳丽不妨先喝茶,再吃新年特制的发酵面包,得咬三口,象征圣父、圣子及圣灵三位一体。

“不过,在开始用餐之前,”费茨太太说“先到我准备好的房间来。

咬几口象征三位一体的发酵面包之后,你得拼命使劲把面包扔到墙壁上,扔得粉碎。昨天我已经把墙和地板刷干净了。”

“我从没听到过这么荒唐的事。好端端的面包干嘛要扔碎?早餐为什么非要吃面包?”

“因为那是习俗。去尽你的职吧!奥哈拉族长。免得其他人饿死。

要先扔碎发酵面包,人家才可以吃。”

斯佳丽披上羊毛晨袍,照做不误。她浅尝一口茶润润嘴,然后按照费茨太太的指点,在那只有好多水果的面包边上咬了三口。国为这只发酵面包好大,她得双手才抓得起。然后她反复念诵费茨太太教她念的祈祷文,祈祷未来一年免于饥饿,再用两手将面包高高举起,使劲向墙壁砸去,砸得屑粒在房间内四散。

斯佳丽哈哈大笑。“瞧这弄得一团糟。不过砸面包倒很好玩。”

“很高兴你喜欢这么做,”管家说。“后头还有五块要砸,整个巴利哈拉的男女老少都在外面等着分上一份好运。等你全砸完,女佣会把碎屑收集在盘子上,端出去分给大家。”

“我的天啊!”斯佳丽说。“早知道我就不咬那么大一口了。”

早餐过后,科拉姆陪她绕了全镇一周,进行下一个仪式。据说在新年那一天家里若有黑头发的人上门,就会全年交好运。但是按照传统习俗的规定,那个人走进屋里后,得被护送出来,再护送进去。

“你敢笑?”科拉姆吩咐说。“任何黑头发的人都代表好运。一族之长若是黑发,那运气更是好上十倍。”

等斯佳丽一家家走遍,脚已站立不稳。“幸好镇上还有很多空房子没人住,”她喘气道。“我肚子里的茶水和糕饼都满到喉咙了。难道我们非得在每户人家都又吃又喝吗?”

“斯佳丽亲爱的,没有热情的招待,哪称得上拜访呢?如果你是男人,喝的就不是茶,而是威士忌了。”

斯佳丽咧嘴笑道:“猫咪一定会喜欢。”

在爱尔兰,二月一日是一年耕种的开端。在巴利哈拉居住和工作的人都陪伴着斯佳丽,她站在一大块地的中央,带头祈祷农作丰收之后,将铲子铲入土中,翻起第一块土,宣布新的一年开始。接着每个人都大吃苹果蛋糕,当然还要吃牛奶,因为二月一日是爱尔兰另一位守护神,乳品守护神——圣布丽吉德的节日。

仪式结束后,大家边吃边聊,斯佳丽则跪在铲松的土前,抓起一把沃土。“这一把送你,爸,”她喃喃自语。“你瞧,凯蒂斯佳丽并没有忘记你对她所说的话,米斯郡的土地是天底下最肥沃的,比佐治亚、塔拉的红土都肥沃。我要竭尽全力照料这片土地,爸,按照你对我的教导,去爱这片土地,它是奥哈拉家的土地,重归我们家了。”

犁田、耙土、播种、祈祷这些流传久远的程序,内含一种质朴、辛劳的尊严,斯佳丽对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都很敬爱和尊重。当她住在丹尼尔的小屋时,就有这种感受,如今在巴利哈拉庄稼人身上,她又有这种感受了。就她而言,她也感受到相同的尊严,因为她是他们的一分子。

她虽没有使用犁具的劲儿,但是她有能力供应犁具。拉犁的耕马和洒在沃土上的种子。

地产管理人的办公室成了她的家,大公馆有那么多房间她倒不大去住了,办公桌旁有一张和她卧室内一模一样的摇篮,她一边记帐,一边用脚摇它。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忧心忡忡地争辩,被她一一驳回。因为她是奥哈拉族长,她的话就是法律。以前斯佳丽吩咐下面的人做事,要板起脸来吼,现在只消轻声交代一句,就没人敢争辩。这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她心情特别好。甚至开始体会到别人的意见偶尔也有值得参考之处。庄稼人懂得的专业知识毕竟比她多,她能学习的地方也很多。她需要学习。她自己在巴利哈拉那个农场里有三百英亩闲置的耕地,目前有庄稼人代耕,只付她一般地租的一半。因为在南方都是用这种方式耕种的,所以斯佳丽深知分成制佃农的优点。在她来说当地主还是一个新经验。她有决心要成为全爱尔兰最好的地主。

“庄稼人也从我这里学到一些东西,”她告诉猫咪。“他们连磷酸肥料这种玩意儿都从来没听说过,直到我拿给他们用,他们才大开眼界。

如果用肥料能让麦田丰收的话,让瑞特赚一点他自己的钱回去也无妨。”

她从未在猫咪面前提过“父亲”两个字。谁知道这么一丁点大的小孩能懂多少?尤其她同天底下其他婴儿相比,哪方面都显然比人家强。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现在已是微风正暖,细雨霏霏时节。猫咪奥哈拉愈长愈讨人喜欢,个性也逐渐显现。

“我确实替你取对了名字,”斯佳丽对她说“你是世上最具独立性格的小东西。”她说话时猫咪的绿色大眼睛就专心地注视她母亲,接着又继续研究自己的小手指。小娃娃从不哭闹,她总有变不完的自得其乐的花样。为她断奶可苦了斯佳丽,猫咪反而不以为苦。她喜欢用手指头和嘴巴来研究她的麦片粥和奶瓶。似乎任何东西都可以引起她极大的兴趣,她是个强壮的婴儿,背脊挺直、脑袋高仰。斯佳丽爱她。就某种特殊角度而言,斯佳丽也尊重她。她最爱抱起猫咪亲她头上的细发、脖子、脸蛋、小手、小脚,只想把她抱在膝盖上摇啊摇的。但这娃娃只肯让你抱几分钟,就要手舞足蹈挣脱怀抱。猫咪在拒绝她母亲时,黝黑的小脸上总是摆出一种气愤的表情,斯佳丽看了禁不住捧腹大笑。

母女俩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光是在傍晚洗澡的时候。猫咪拍着水,被溅起的水花逗得格格笑,斯佳丽就抱着她上下摆动,唱歌给她听。

擦干完美的小手小脚时,又是另一番甜蜜的滋味。斯佳丽轻轻将小身体的每个部位,包括每根手指、脚趾,都逐一擦干,再将爽身粉扑在柔滑皮肤的每个皱折里。

斯佳丽二十岁时,战争迫使她在一夕之间放弃青春,锻炼了她的意志和耐力,脸部线条无不磨得刚毅坚强。一八七六年春天,她三十一岁时,才渐渐恢复希望、青春活力和温柔的女性特质。但她浑然不觉,她现在一心放在农场和猫咪身上,而过去一生一心只想追求虚荣。

“你需要添几件衣服,”有一天费茨太太说。“你住过的那栋房子,要是室内能重新粉刷过的话,听说有位裁缝师有意承租。她是个有钱的寡妇,付得起高房租。不仅你需要她,而且镇上的女人也会欢迎她,除非你愿意去特里姆找一个女裁缝。”

“我现在的样子有什么不对吗?我穿的是庄重的黑色寡妇装。我的衬裙也没有露出来。”

“你穿的一点儿都不是庄重的黑色。你穿的是沾着黄泥、卷起袖子的农妇装,而你的身份是堂堂大公馆的女主人。”

“哦!乱弹琴!费茨太太。我打扮成女主人的样子,怎能骑马去看牧草长势好不好呢?何况,我喜欢舒服的穿着。只要服丧期一过,换回鲜艳的衣衫长裙,我就会注意衣服有没有沾上黄泥。我一向讨厌穿丧服,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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