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节
可今日,周先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荒唐,我看你才是荒唐!”又有人大喝道:“你拿了这么多车马费,却讲授什么敬乡录。还教我等不读书,我等爹娘供我们读书何其不易,到了你的嘴边,却成了歪门邪道,我知道你,你在栖霞四处痛骂新政,说新政的坏处,我只问你是不是?”
周先生又羞又怒地道:“是又如何?”
这一句话,大家总算是明白了,倒不似那些生涩难懂的之乎者也的东西,教人听得既觉得钦佩,又想打瞌睡。
这时有人大呼:“莫放走了他,打他。”
一声令下,周先生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眼里的瞳孔收缩,不待他做出反应,人潮便涌了上来。
啊呀一声。
不知谁挥了一拳,周先生骤然之间,直挺挺地倒地。
紧接着,便是如雨点一般的拳脚朝那周先生打去。
……
课堂里一片混乱。
一个助教匆匆地寻到了学堂里的掌校。
这掌校正慢悠悠地在自己的公房里,与人喝茶。
“打起来了。”助教低声道。
“嗯。”掌校轻描淡写地点点头道:“闹得很厉害吧?”
“厉害得很。”助教道:“年轻人只怕下手没有轻重。”
“这不是我们的事。”掌校面色有些冷,他道:“若是真死在我们学堂,这个干系,我来担着。今日……就是要教他死的!”
助教点点头:“听闻……现在都已经开始闹将起来了。”
掌校淡淡道:“知道了。”
他随即,又有一些不忿:“这些人……平日里花了不少银子,四处请托,才请来,本来是想给学里增色,谁晓得这些人……却借此机会,四处诋毁谩骂。现在思来想去,我真是糊涂,花了银子请这些人来骂自己,下贱!”
他抱怨一声之后,继续道:“今日……学堂沐休一日,大家……都歇一歇吧。”
助教点头。
……
一个个作坊,已开始陆续的沐休了。
在临近南京城不远处,乃是一处茶肆。
茶肆里,聚集了不少读书人,一群纶巾儒衫的读书人,凑在一起,喝着茶,难免一起谈古论今。
今日,也依旧如是。
毕竟读书人不事生产,每日都有闲工夫,说话也不免激烈一些。
就在众人谈论的欢快,外头突然嘈杂。
一群人突然冲至茶肆外头,有人大喝问道:“这些日子,四处印芜湖郡王误国误民的读书人,是否就在此?”
茶博士兴奋得不得了,大呼一声:“就在上头,街头那些文章,都是他们作的,每日污蔑芜湖郡王,说芜湖郡王吃粪的也是他们。”
话音落下,呼啦啦的人,便一个个冲了进去。
旋即,里头便传出哭喊声:“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这还是不是有王法的地方?尔等……尔等……啊呀……”
这些人,大多孔武有力,甚至有不少人,面如黑炭一般,仿若是从煤堆里拎出来的,可他们气力极大,此时又是义愤填膺,一番拳脚下去,便是惨呼连连。
……
南京城夫子庙。
已有人直接开始支起了棚子。
有人开始发放印刷的极好的册子,这些册子里,都是连夜印制。
有读书人见状,迎上来,一看这册子,勃然大怒:“荒唐之极!”
他这一骂,立即一窝人蜂拥上前,倒也不客气,迎面便是一拳下去。
那人捂着满脸的血,大呼道:“你们要杀人吗?”
“杀便杀了,不教我们好活,你也活不成!”
读书人骇然,他看到街巷处,尽是杀气腾腾的眼睛。
他二话不说,立即倒地,大呼道:“啊呀呀……死了,死了,我死了……”
……
模范营里。
一封奏报,已火速地送到了张安世的面前。
张安世只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然后丢开。
“这些家伙……太斯文了,闹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个样子。”
送奏报的乃是陈道文,陈道文道:“殿下,才刚开始呢,这不是先热身吗?据卑下所知,各处矿山,还有各处作坊的匠人和劳力,都还没到呢。他们离的太远了……需要赶一些时间的路。”
张安世不满地道:“我可要不耐烦了,这等事,又不是绣花,还慢吞吞、斯斯文文的。对啦,现在到处都有人滋事,我看……本王应该赶紧保护好朝中诸公。别人管不着,可诸公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糟了。不是有一个筳讲时出了风头的侍讲学士,叫……叫什么来着……”
“叫刘湛。”
“对,就是他。”张安世接着道:“挑选一个校尉去他的府上护卫,告诉大家伙儿,这位可是名动天下,在御前痛斥新政,响当当的大人物!一定要好好保护,不可让他受了伤,更不要惊扰了他的家人。我们锦衣卫,保护刘公,责无旁贷。”
陈道文笑嘻嘻地道:“在保护了,在保护了,早就派了一个人,到了他的府上,还在他家大门上贴了告示呢。说刘公仗义执言,乃当朝魏征,敢于在御前痛斥殿下,若是有人斗胆敢冲进去作乱,锦衣卫……一定不轻饶。”
张安世点头:“嗯,很不错,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不过……殿下……这儿……”
陈道文取出了一份名册:“这些人……也都是如刘湛一般,是不是都要保护一下,以防不测?他们都是爱民如子之人……”
张安世挥挥手:“快去,快去,我见不得有人流血受伤!”
血流成河
陈道文匆忙地去了。
张安世又将陈礼等人召了来,吩咐道:“锦衣卫不要轻举妄动,但是要防范宵小之徒,趁机掳掠百姓。还有东宫和紫禁城,都给我看好了,不能出任何岔子。”
陈礼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您说的掳掠百姓……这百姓是哪一个百姓?”
张安世瞪他一眼,眼中目光像是明晃晃地骂他蠢,咬牙切齿地道:“当然是真的百姓。”
“噢,噢,卑下懂了。”陈礼忙是行礼应声。
张安世又吩咐道:“除此之外……各处城门、渡口,都给我盯死了,一些地方,要重点搜查一下。”
说着,张安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礼一眼。
陈礼肃然道:“明白。”
“好啦。”张安世这才又变得气定神闲起来,道:“待会儿给我备车马,多派护卫,我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应该入宫觐见去了。”
陈礼不忘关切道:“殿下……可要小心。”
“放心吧。”张安世笑了笑,随即却又板起脸来,叹了口气道:“是时候算一笔账了。”
说着,挥挥手,陈礼会意,告退而出。
……
此时的京城里头,一处处的宅邸,纷纷大门紧闭。
一个个锦衣卫开始出现,而后,有一个锦衣卫校尉挎刀,出现在了刘湛的府邸门前。
这锦衣卫一出现,便去敲门。
“开门,开门。”
门房悄悄地将门露出一条缝隙,便见外头是一个穿着鱼服的家伙,他战战兢兢地道:“何……何事……”
校尉道:“奉命来保护刘学士的家小,里头没有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