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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节

 

相比于金纯等人,夏原吉作为户部尚书,显然是比他们更了解其中的关节的。

毕竟是和钱粮打交道的人,虽然不熟悉张安世的种种套路,可像他这样绝顶聪明之人,其实只需稍稍点拨,便立即能知道其中原委。

完蛋了。

他脸色变幻不定。

在这个过程之中,他竟是走了枪。

这样一闹,天下皆知,也让张安世趁此机会,将那些土地全部出售。

高价售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张安世已经将自己的风险出清,而这些风险,就转移到了买家的身上。

买地的人,根据张安世所分析,多是官眷、士人、士绅,而且都是高价购置,身上还背负着钱庄的贷款,十之八九,甚至还将能抵押出去的东西都抵押了。

这也意味着,这地一旦价格出现问题,不知多少人要灭门破家。

可以说,这一次的抢购过程之中,完全是处于一种不理智的情况之下进行的。

因为不少人,为了痛斥张安世,他先入为主的,就已将土地的价值不断估高。

这其实也可以理解,价格估的越高,越显得张安世原价购回的可恨,而堂堂尚书和朝中诸公,居然为了争地,和锦衣卫指挥使反目,这本身也证明了土地极高的价值。

人心的可怕就在于此,因为人很多时候,压根就不在乎事实,他只讲立场,一旦站到了张安世的对立面,为了痛斥张安世,那么那些反对张安世的那个圈层之人,几乎人人都会众口一词,咬定了这土地价值不菲。

除了个人的情感判断之外,当你的至亲好友,你身边的同僚、同窗、同乡、故旧,每一个人都好像鹦鹉学舌一般,车轱辘似的反复念着这地好,这地太好了,价值连城,这样的土地,张安世竟还想五百两买回去,这是丧心病狂开始。

其实这个时候,众口一词,三人成虎,哪怕起初无法接受这样超高地价之人,此时也会怦然心动。

何况这事广而告之,精准地对着反对张安世的群体投放,而这个群体,恰恰是原先热衷于依靠土地食利的群体,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银子,他们有质押的土地。

这是精准打击,一个都不肯放过啊。

夏原吉:“……”

一念至此,夏原吉只觉得如芒在背,因为……在整个过程之中,他都被人当了枪使。

现在谜底揭晓,若是地价还能维持倒也罢了,可一旦将来维持不住呢?

他夏原吉就真的成了新政的大功臣,因为那些愤怒之人,第一个反应就是……

这是不是夏原吉和金纯人等与张安世一道联手做的局!

这其实也可以理解,张安世有土地,夏原吉等人手里也有土地,为了何炒高土地的价值,故意闹出事来,吸引大家去买,这不等于是挖好了火坑,好教大家往这火坑里跳吗?

到了那时,必定是夏原吉人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要知道,夏原吉这个人,在新政的过程之中,一直做到缄默不言。

一方面,他内心是承认新政对国家带来的巨大好处的。

而另一方面,他作为士人出身,旧官吏的代表人物,又知道新政继续这样下去,对于士绅必是毁灭性的打击。

个人的情感与国家的大义交杂在一起,使他能做的,就是沉默,并且极力想要一碗水端平。

可如今……一切成空,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被张安世绑上了一辆战车。

而这战车会驶往何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会身败名裂,他也看不清。

他唯独知道的,就是已彻底被捆绑,车门焊死,下不了车了。

此时,不少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朝着夏原吉看来。

许多的眼神,都显得格外的古怪。

夏原吉如芒在背,低垂着头,默不作声,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照理,地要回来了,好像还挣了不少,可是……他为何想哭?

好你一个张安世……

夏原吉忍不住默默地咬牙切齿,可当他抬头看着张安世时,痛恨的目光,又如冰雪一般的溶解。

因为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他是决不能反目的。

反目的代价太大,不是因为张安世的身份,而是因为……

到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微笑,表示自己智珠在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若是这个时候翻脸,信心被击溃,再传出什么糟糕的消息,然后导致地价暴跌,只怕张安世不必动手,那些疯抢了土地的人,也要将他活埋了。

于是夏原吉面上微笑,一副功成不必在我的表情,双目之中闪烁着睿智的光泽,嘴角微微勾起似有若无的浅笑。

朱棣此时显然心情大好,大笑道:“不错,夏卿、金卿等诸卿,也是功不可没!这样才对吧,国家治政,就该上下同心同欲。好了,夏卿,你方才说要奏张卿的事,可还有什么要补充和奏报的吗?”

夏原吉此时还能说什么,只能道:“陛下,臣无事可奏了。”

朱棣便笑着颔首道:“朕最担心的啊,就是将相不和,前些日子,朕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如今方知,这不过是误会,二卿乃朕之蔺相如与廉颇也。”

夏原吉:“……”

张安世道:“陛下精通文史,典故信手拈来,臣以后一定要多读书,也如陛下这般。”

朱棣深切地看了张安世一眼,他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银子的事。

却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道:“诸卿还有何事要奏吗?哎呀……今日本要廷议,却因为此事,耽误了不少时辰,朕这些日子,大病初愈……”

这话就差直接叫他们滚蛋了。

众大臣们是很有眼力见的,只好道:“臣无事可奏。”

朱棣非常满意,忙道:“既如此,那么……罢朝。”

朱棣说着,暗暗地给张安世使了一个眼色。

这君臣自是早有默契的,张安世立即会意,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其余之人则三三两两地告退出去。

夏原吉脚下更像是装了一个小马达似的,风风火火的便走。

有人本还想与之步行攀谈,夏原吉却也好像视而不见,一溜烟便疾走而去了。

百官之中,不少人深吸一口气。此次廷议,信息量太大。

许多人若有所思,以至神色之中,不免带着几分担忧。

金忠很有精神。

他穿梭在退朝的人群之中,好像引人注目的那一只花蝴蝶,一下到这个人身边,低声问:“刘公,你说……张安世说的那个王某,是不是你?”

“哎……金公,别问了,别问了。”

“你还真是王某?”

“哎……闲话少叙,闲话少叙。”

金忠又跑去另一人的身边:“李公……”

这人神情一肃,连忙道:“下官有事,告辞。”

金忠只好叹了口气,不禁喃喃道:“难怪老夫掐指一算,方才入殿时,见这殿中黑气森森,似有妖气冲天,难怪,难怪了。”

“金公……”

倒是这时有人踱步而来,边叫唤金忠。

金忠驻足,回头一看,却是杨荣与胡广。

金忠笑了笑道:“杨公、胡公,你说,张安世所言的那个王某,是不是你们?”

杨荣神情依旧淡定,微微一笑道:“七百两银子做了王某,后来见了一千一百五十两的时候,觉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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