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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节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几乎让所有的属官都如无头苍蝇一般。

紧接着,便有许多人去寻学士杨溥。

杨溥却在自己的值房里,收拾着东西,一些平日里都需看的书,还有一些办公之物。

“杨学士……杨学士……”

杨溥笑吟吟地道:“怎么啦,诸公……这样着急。”

他如沐春风。

其中一人站出来,显得气急败坏。

这人正是朱瞻基口中的刘舟,刘舟怒气冲冲地道:“杨学士,咱们詹事府当值,为何要下县里去……下官是教导皇孙课业的,也需……需……”

他跺脚,说不下去了。

杨溥微笑道:“去太平府,可能是要吃些苦,大家要有所准备,不过两三年之后,也就回来了。”

“这是什么话。”刘舟道:“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杨学士为何不据理力争?”

杨溥道:“是杨某出的主意。”

这一下子,众人窒息了。

刘舟气恼地道:“杨学士,你……你清清白白的清贵,怎么……怎么……”

“你们啊……只看到了困难,可是有没有想过……这也是机遇?人都趋利避害,可在我看来,这都是人生中的体验罢了。”

众人怒目而视。

刘舟气腾腾地道:“此等话,谁不会说,去的又不是你?”

“谁说我不去?”杨溥正色道:“我毛遂自荐,也要下太平府的。”

“……”

一下子的,杨溥的值房就安静下来了。

杨溥道:“我们都还年轻,我知道诸公都有怨愤,可是新政这样的大事,我等身为太子臣属,难道不需去了解吗?如你们所言,大家都是清贵之身,将来的前途都不可限量,可是……正因为前途不可限量,才更需了解新政的实际情况啊。”

“汉朝末年的时候,那时有一句童谣,叫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难道诸公也希望,像汉末的秀才和孝廉们一样被人耻笑吗?”

刘舟怒道:“可是……这太平府……这太平府……”

杨溥道:“你认为太平府的新政,不合你意?”

刘舟道:“正是。”

“那就更该去。”杨溥理直气壮地道:“新政有什么问题,问题出在哪,怎么去纠正他,你坐在这詹事府,会知道吗?刘公乃是胸怀大志之人,自有主见,你当然可以不认同,可反驳起来,却需言之有物,而非是靠几句清谈。”

顿了顿,他接着道:“所以,此番下太平府,无论我等带着什么目的,是去纠错的,是去学习效仿的,又或者是……纯粹只是不得不去的,可该去还是得去,陛下已下旨,再三旌表了太平府,太子殿下也决心支持,我等乃是臣属,值此风云际会之时,更是我等的天赐良机,好啦,我要继续收拾东西,诸位……过几日,太平府见。”

“……”

……

詹事府这边闹个不休。

翰林院诸学士们则是冷眼旁观。

不少御史也是蠢蠢欲动。

对他们而言,东宫这一次,实在闹得过分,而太子殿下,也让宇内失望。

因而现在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破口大骂的,更是不少。

新政之事,此时犹如所有人头上悬着的一柄利剑。又听闻栖霞那儿,许多人接二连三的跳楼自尽,且多是读书人,更教人不禁滋生锥心之痛。

就在闹到不休之际。

太子竟是亲来探望诸翰林和御史。

显然,太子殿下这是有安抚大家的意思。

可许多人不买账。他们认为,太子殿下……这显然已经开始背离了当初的忠厚形象,已经不似人君了。

朱高炽一到,便将所有人召到了大堂,朝他们亲切一笑,道:“诸卿……本宫此来,太子妃听闻此事,特意命人做了一些糕点,分赐诸卿,听闻诸卿当值,正午只能用茶和些许糕点果腹,实是辛苦。”

可这一次,众人都铁青着脸,一个个不作声。

朱高炽道:“诸卿似乎对本宫有所怨言。”

“殿下……太平府。”

朱高炽却是如沐春风地笑了:“噢,原来是太平府之事啊,这个早说……本宫也知道你们满腹牢骚,所以啊,就是为了此事,才来询问诸卿。”

众人一听,似乎觉得有戏了。

莫非殿下有何难言之隐?

朱高炽道:“此次父皇命本宫举荐各府各县的主官,哎……此事啊……威国公倒是举荐了不少,可本宫在想……这些举荐之人,无一不是太平府的官吏,这样不稳妥,太平府的新政,能够推行,是因为威国公勇于担当的结果,可其他各府各县,若都用太平府的官吏,实在冒险,其中有许多的县令,竟是文吏出身……”

众人一听,哗然:“殿下,这是要出大事的啊。”

“殿下切切不可答应,一旦开了此例,后患无穷。”

更有一人站出来,厉声道:“殿下,臣以为切切不可,这太平府上下官吏,大多良莠不齐,没有功名,竟也引荐为官,这且不说了。臣还听闻,不少人……德不配位,有太平府不少的官吏,每日口里念叨的都是钱粮,这样的人……道德廉耻都没有,也可治理一方吗?”

说话之人,是翰林院有名的刺头,侍讲陈进。

陈进这个人,当初甚至直接顶撞过朱棣,而且以弹劾为名,士林之中,都称赞他为大明的狄仁杰。

陈进声泪俱下起来:“殿下若如此,必定海内失望,此事切切不可……恳请殿下……”

朱高炽却是笑了笑道:“正是如此,本宫也不想开此例,所以思来想去……却得想一个折中之法。”

众人认真地听着,陈进道:“敢问殿下,有何折中之法?”

朱高炽便道:“上一次,那一批知府和知县,是因为粮食减产,惹来了父皇的震怒,这才丢了官爵,牵累了子孙。可见寻常的官吏,是难以治理南直隶的。若是明年,粮食不能增产,夏税不能效这太平府一般大增,只怕……父皇又要震怒。我为儿子,若是因此惹来父皇忧怒,便为不孝。”

“好在我大明多的是人杰,此番,本宫打算择选良才,一方面,免得太平府那边充塞了太多的官吏去,另一方面,也是为父皇分忧。本宫素知翰林院和都察院诸卿,无不是二甲进士出身,且一个个才高八斗,不如这样,就请诸卿委屈委屈,前往各府县,担任知府和县令……如何?”

此言一出……

所有人都懵了。

这翰林院的大堂,死一般的寂静。

朱高炽像是完全看不见大家那僵住的脸,微笑着道:“谁来做这个表率吗?陈卿家,你乃从五品的侍讲,我升你一级,为正五品知府同知,就去……淮安府任同知如何?”

陈进:“……”

朱高炽目光灼灼地看着陈进:“陈卿家,这也是为了家国天下啊,太平府那边举荐的淮安府同知,竟是一个举人出身,此后担任过仓大使、县主簿、县丞的人去担任同知,这……不免儿戏。”

“而陈卿家乃侍讲,乃饱读之士,本宫迄今还记得,当初筳讲的时候,陈侍讲论政时的风采,可谓是意气风发,字字珠玑,此番升任你去,正好教你可以施展拳脚,一展抱负。”

陈进脑子依旧发懵。

他已经无法想象,为啥最后转过弯来,是这样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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