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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节

 

粮价……

朱棣若有所思。

却又有人兴奋地道:“怕还要涨,至少得是十两银子,等到了十两银子之后……”

不知是谁,谈到了粮价,几乎所有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在此的,大多是士绅出身。

这一次,加仓粮食的不少,本来读书人不该言利的。

可粮价关系到的,却是太平府和威国公,却不禁让人滋生出无穷的兴趣。

朱棣默默地走到一处角落,落座,诗会这边主办的人,立即有人奉了茶来。

朱棣呷了口茶,依旧没有发出什么响动,只安静地听着其他人的话。

“听说……许多地方已经出现饿殍了,这粮价不疯涨才怪,我看不只十两,便是十二两、十三两也有可能,前几日,老夫听闻凤阳出了饿殍,立即便又东挪西凑加了一仓的粮,等着吧,现在天怒人怨,这是天灾人祸的征兆,到了那时,粮食就是金银。”

“你也加了一仓?我加了三仓。”

“刘兄大手笔啊!”

“挣钱是小,捍卫名教是大,现在外间有许多人说,什么太平府今年粮食大熟,老夫就不信了,他太平府……这样胡来,还能丰收!必定是有人急了,知道这太平府要出大事,到时无粮,所以想办法放出这些消息,好低价购粮,想要缓解燃眉之急。”

“只是你这购粮的资金……”

“我是抵了地,筹措来的,哎……真恨平日里没有多少金银在手,反而便宜了钱庄。”

“无妨,无妨……”

大家议论得越来越热烈。

一时之间,竟无人关心诗词了。

那张太公见许多年轻人说得兴高采烈,他年纪大,没有急着去讨论,心里却也是乐不可支,只是不好表露,只是含蓄地带着微笑。

“当今陛下……糊涂啊!”有人极小声地窃窃私语:“历来大奸似忠,太平府此等欺上瞒下的手段,这是历朝历代的奸臣惯用的手法,可陛下竟不能察觉。”

“这你就不懂了……”有人声音压得更低:“依我看,有些事啊……人家不是不知道,就如那章惇,穷凶稔恶,罪无可赦,可为何他能为相,执宰天下?不还是因为……”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人用手指了指房梁,意味深长的样子。

有人便接口道:“这倒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朱棣依旧喝茶,只是听到这里的时候,身子稍稍顿了一下。

“无论如何,此番……等夏粮征上来之后,真相大白,一切奸邪,便无所遁形。到了那时,朝中有胡公等这样的君子,必要仗义执言,我等小民才有出路。”

众人纷纷点头,张太公也听得激动。

此时,却听这回廊那边有人传出声音:“那是什么?”

众人听了这人的话,便也朝回廊那里看去。

回廊那里,可以眺望江景。

于是有人踱步而去,一看,竟沉默了。

张太公见状,自然也上前,便见那江面上,浩浩荡荡的,竟都是货船。

无数的货船,前后衔接,浩浩荡荡,数之不尽,竟是充塞了整个江面。

有人细细看那货船上张挂的旗帜,虽然旗帜上的字是不可能辨认,可是这旗帜的款式,其实许多人却是熟悉的。

这是粮船特有的旗帜,官府征粮,运输途中,必用粮旗为标志,示意沿途的差役和巡检,不得横加阻拦。

于是有人惊呼:“粮……粮船……”

“何处来的粮船……”

人群有些骚动。

越来越多人出现在回廊上,许多人扶着栏杆,认真地瞧着那些货船。

却见那粮船数百上千,犹如江面上的长龙,一个个的在各处的码头靠岸。

“这像是……像是……能运来栖霞的粮船,应该是那太平府九县的吧。”

“不可能,绝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

杀人诛心

群儒阁里已是乱做了一团。

许多人一脸发懵。

这一下子,真的一丁点的雅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所有人,都涌至回廊。

这群儒阁,本就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

从这里俯瞰,所有的江景,都可谓是一览无余。

可越是因为一览无余,才越让人觉得恐惧。

因为站在这里的人,他们见不得这些。

“这……这……这是暗渡陈仓的把戏!这样的把戏,老夫见得多了!”

有人大呼一声。

其余之人,似乎也纷纷道:“对对对,哪里有这么多的粮船,简直就是开玩笑。根本没有可能。”

“看来……是有人急了!哈哈……急了好,急了好。”

许多人开始哄笑。

张太公脑子晕乎乎的,他也跟着笑,觉得……可能还真只是一个新的把戏,是为了降粮价的手段而已,鬼知道那些船里装着的是什么。

可是……虽是这样想,张太公内心深处,却莫名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

要知道,他的身家性命,可都压在粮上了。

其他的不说,最可怕的还是欠款,欠款其实并不多,不过区区两万两银子而已。

像张太公这样的人家,只要好好地经营几年,筹措这些银子,不过是小问题。

可真正的问题就在于……一旦这个资金链断掉了,找不到银子堵上这个窟窿,可就要出大事了。

所谓的家大业大,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即便是士绅,若是流动资金一断,哪怕你有价值十万百万的产业,也可能会因为区区数万两银子直接暴毙。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李先生,李先生……”张太公开始四处寻人,等李秀才连忙上前,他皱着眉头,低声嘀咕道:“去,去看看,现在粮价多少了。”

“是,学生这便去。”

其余之人也在呼朋唤友,或是吩咐自己的小厮,或者是拜托其他人。

虽说大家已给这些粮船做出了解释,可是解释是一回事,粮价的涨跌又是另一回事。

“这定是贼子的阴谋诡计,就是要我等自乱阵脚。诸公,不要慌,一旦慌了,若是立即贱卖,就中了这贼子的奸计了。我等……只要不卖,谁也不能如何,这南直隶的粮,就尽都操持在我等手里……”

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呼。

众人轰然道:“自然,不可让贼子得逞了。”

“太平府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粮。”

“我听人说,胡公去了太平府一趟,都哭了,叹民生多艰,叹百姓疾苦。”

群儒阁里。

朱棣等人端坐着,纹丝不动。

只有站在离朱棣不远处的胡广,战战兢兢的……他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就哭了。

可人家说的煞有介事,有鼻子有眼呢!

胡广叹了口气,瞥了一眼一旁的杨荣。

杨荣朝他微微一笑,这令胡广更觉得辣眼睛。

他陡然有一种感觉……可能……会不会可能杨公真的是对的?

没有人再理睬诗词歌赋了。

许多人就如无头苍蝇一般。

就在这混乱的时候,突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呼道:“不得了,不得了,粮价骤跌,粮价骤跌……回到五两银子了,回到五两银子了。”

许多人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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