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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节

 

“啊……”陈礼诧异道:“侯爷的意思是……惜售?这会不会不妥,当初……侯爷您……可以因为桐油……”

张安世道:“桐油不一样,桐油关乎的乃是国计民生,价格涨到天上去,老百姓还过不过日子?可咱们的宝货,这是卖给富贵人家的,自然是越贵越好。人家根本不在乎银子,人家看重的就是价格昂贵,你不贵,他还嫌配不上自己的身价呢。”

“噢……知道了。”朱金打起精神,侯爷两个口,还不是他说啥就是啥。

倒是张安世在此时叹了口气,很是感慨地道:“造孽啊,造孽……我真见不得这些事,把老四叫来,我要让他帮忙去问问,解家过头七的时候开不开席,不管怎么说,同朝为臣,该去吃个席的,不然没有礼貌。”

……

解缙此时正直愣愣地坐在公房里,可谓是如坐针毡。

胡广也有些慌了,他和杨荣不一样。

杨荣可以置身事外,这是因为杨荣毕竟和解缙,没有过多的私交。

可胡广和他同年、同乡再加上姻亲的关系,总是拉不下脸来,割袍断义。

当下,便在公房里,苦笑道:“解公,且先别急,或许待会儿陛下气消了,就会有恩旨来了。”

解缙只坐着,直勾勾地看着虚空,此时……他人像抽空了一般,竟是哑口无言。

“那刘文君,实在可恨,是我们看走了眼,谁曾想,他竟是这样的无耻之徒,哎……这事……我也觉得蹊跷……”

解缙深深地看了胡广一眼:“臣子犯错,依律行事便是,何以这样……这样……”

他嘴唇颤抖着,哆嗦着说不出话。

胡广便道:“哎,解公,该慎言了。”

解缙痛苦地道:“我知陛下,十之八九,乃是吓一吓我,只是……这般羞辱大臣……我真想挂冠而去,不愿再侍奉了……宁愿回乡,教子弟们读书,告诉他们,做什么都好,都不要做官。”

胡广唏嘘道:“哎……”

解缙痛苦地道:“伴君如伴虎啊,与虎狼为伴……我……我……”

他痛心地继续道:“今不如古,今不如古啊。”

胡广已不知该如何劝诫了。

却忍不住道:“实在不成,不妨辞去,或可保全。”

他见解缙生出了引退之心,又想到杨荣对解缙的品评,似乎也觉得,解缙这般的性子,留在此……迟早可能引来祸端。

可解缙听了胡广此言,却突然警惕地看了胡广一眼,默然无声。

而这下……胡广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好像自己失言了,这种引退的话,解缙可以说,但是他却不能说,因为解缙张口,这叫高风亮节,可他劝慰,就成了动了什么歪心思。

解缙……根本不可能引退,他对于权位的栈恋,绝非是他口中所言的这般。

就在此时,一个中书舍人快步进来,这舍人脸色惨然,低头道:“宫外头……宫外头传出消息……”

解缙恢复了一点精神气,露出几分凝重的样子道:“说。”

“锦衣卫拿了驾贴,去了解公家,抓了令公子……听闻……公子已诛了。”

解缙那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点精神气,像是一下子被这句话打垮了,身子猛地一震后,便摇摇晃晃起来。

他以为只是吓唬。

以为还有恩旨。

可听了这句话,却好像晴天霹雳一般:“不,不……不可能……为何……为何……”

接着,竟有一个宦官来。

这宦官面无表情。

胡广起身:“公公来此,可有口谕?”

宦官道:“咱奉口谕,只来此看看,陛下说:叫奴婢看看,解公死了儿子……是否悲痛。”

胡广:“……”

他担心地看向解缙。

却见解缙僵在原位,身子快要撑不住一般。

突然,解缙传出一声悲鸣:“我的儿啊……我的儿……”

宦官依旧面无表情,只站在一旁,似木桩一般。

胡广脸色惨然,不禁兔死狐悲,想说什么,却又摇头。

解缙哀嚎着,口里呼喊着,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捶胸跌足之道:“吾儿何辜,吾儿何辜,他犯了什么错?”

宦官没有表情,依旧冷冷地看着解缙。

痛心疾首之后,解缙擦拭了眼泪,只是身子还在颤抖。

宦官道:“陛下还问,解公是否痛不欲生了?”

解缙此时竟是拜下,朝宦官颤抖地道:“回陛下,痛……痛不欲生。”

宦官便道:“望解公能体谅海中葬生者父母之心,引以为戒。”

解缙匍匐在地,身躯颤抖个不停。

他极艰难地想要张口,可接下来的话,却实在难以出口。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宦官见解缙不言。

于是露出了不悦之色。

不过他所面对的,还是文渊阁大学士,当下便含笑道:“解公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若如此……奴婢只好这样回去复命了。”

解缙深吸一口气,才战战兢兢地道:“雷霆雨露,俱为君恩……臣解缙……诚惶诚恐,忝为文渊阁大学士,不能报效君恩,有愧天地,亦有愧陛下圣德,唯愿陛下……念臣尚算勤勉,请陛下准臣厚葬臣子,如此,则日夜称颂陛下恩典……”

胡广在旁听着,心里却不禁寒气升腾而起。

他所寒的,既是陛下的无情。

更寒心的,却是解缙的应对。

儿子死了,在如此悲痛的情况之下,没有想着思归、思退。

却如此巧然应对,可见在遭受挫折的情况之下,解缙的聪明才智实在恐怖。

这番话细细去品味,实在妙不可言,先是认真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同时……话锋一转,请求准他将儿子厚葬,这就是认怂装孙子,可同时,若是陛下恩准,那么岂不是说……这也算是陛下的恩典?那么作为臣子的,是不是应该谢恩?

所以,原本一场惨绝人寰,根本无法应对的事,到了这里,却是来了一个完美的转身。

毕竟死了儿子,单单去称颂皇帝杀得好,难免虚伪。

可若是回答中带有怨言,又难免让皇帝生出警惕,那么解缙就也可能危险了。

甚至回答得不够精彩,也可能会引来怀疑,觉得你是不是怀恨在心。

只有这样,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继而感谢,既有了谢恩的理由,同时又极力地避免了表露自己的不满,麻痹了陛下。

不得不说,这样的应对和才思,真教人觉得恐怖。

……

“哎……”胡广悄然地到了杨荣的公房,他感慨万千地道:“解公还是不思退啊,到了如今这个境地,他反而越发的看重自己的仕途了。”

杨荣依旧低头拟票,竟不觉得奇怪,只是一面拟着票,一面道:“我听人说,解公家里若有宾客,他便总是与宾客滔滔不绝,引经据典,让人叹服。一个人将自己的才思展露在外,引起别人的惊叹,这样的人……哪怕平日里他再如何说自己高风亮节,说自己不在乎名利,说什么功名如浮云,其实也不过是夸口而已。”

“这样的人,反而最为注重的,恰恰是名利。所以……起初一开始,我便猜测,解公绝不会退,反而越发的珍视位置,想来……陛下这样做,也是吃透了这些吧。”

胡广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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