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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

 

远方曙光乍现,祝妃不免随之瞧去。亮白光点浸入灰黑夜空,此时正延着红砖瓦顶上爬。

旁边管事公公已不知是第几次来劝,急切着急地道:「祝妃娘娘,这都要天亮了,您还是请回吧。」

祝妃侧回目光,并不多加理睬,独留那位公公在旁慌乱。

昨日皇上命人送她回府,奴仆们拦不过她倔强,硬是使她得以趁机离开,再经过多方打听知晓皇上在御书房。她跪于房外再次请求,却被一旁管事公公告知,皇上政务

繁忙,今晚将歇在御书房,再轻哄祝妃赶紧回去。

祝妃心里自然清楚,这不过是皇上不愿见她的理由罢了。

她回绝公公建议,跪至如今清晨曙光出头。她能感受到身上阵阵寒冷透骨,双膝被石地嗑出印子,早已疼得酸麻颤抖,本就娇弱地身子摇摇欲坠,彷佛此时只要刮起一阵风,便可轻易将她吹走。

祝妃面上疲惫不堪,原先在公主府里趾高气扬地神色褪去,她狼狈的迎着换班宫女太监们打量目光。

不知何时,身旁一名女子于她身旁俯身。祝妃侧眸望去,女子神色淡然,头顶乌髮以一支木簪高高盘起,毫不避讳对上她视线。

腰间悬挂着一枚翠绿令牌,上头雕刻白虎,昂首阔步,睥睨地目光朝下扫视。那枚腰牌在祝妃面前一晃而过。

她看一眼就明瞭,女子是父亲派来的随从。

在皇上差人带她回府时,她就先行着人告知父亲事情经过,欲要父亲替她作主,后才奔至御书房恳求。

祝妃连忙伸手握住女子臂膀,黯淡眸光因她而微微发亮,语气期待又多添小心:「爹爹是怎么说的?可是答应要为湘儿做主?」

肯定会的!祝妃心里笃定。

平日里父亲最疼爱敬芳,每每带回家都要抱上好一会儿,笑道自己命好。他听闻孙女被害,一定会出面撑腰。

一定会的!

女子与祝妃对视,眸中是祝妃看不明地情绪,似悲嘆又似怜悯,又好似是在为她感到可怜?!

祝妃心生不悦,正欲直接喊一句「放肆」。

世上谁人不知,她祝湘命好福深,别人只会嫉妒,根本不会觉得可怜,这女子又是在做甚,凭甚么敢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眼神!

训斥尚未出口,女子终于轻起薄唇,淡淡道:「老爷请小姐先回去,有事待日后商议」

祝妃眸光里的点点亮光如浪潮般倾刻退去,眼底转瞬尽是迷茫无措。

她确认般缓缓在问:「你说什么?」眸光闪烁,不自觉蓄上盈盈泪水,眼睛如小兽受惊而睁大。

女子面色平淡地再重述一遍。

原先以为祝妃会崩溃哭嚎,揪住女子衣领,厉声质问事情原因。甚至事情绪激烈,狠狠甩出一掌,逼她重说。

但预想的却完全没有发生。

只见祝妃在女子发觉前先垂下眸子,掩住其中情绪,轻浅地笑了一声。似是在嘲讽,她再次抬头,眼底浸满无处诉说地怨怒与悲凄。

待日后商议?

纵是再愚钝的人都听得出是推託之词,更何况是在后宫斗艳几年,心思本就敏捷的祝妃?

祝妃望着高悬樑顶地匾额,唇角勾出笑容,充满不屑讥讽。

祝妃彻底想清楚了,她手里捏紧的衣料皱成一团,在掌心越陷越深。祝妃缓缓吐出闷在心口的气,顿时感觉身体渐鬆。

只余心臟刺麻地疼,如细针般细细扎入,无孔不入般。虽不至死,却疼得难以忽视。

原来原来从始至终,只不过是她自己认为和睦罢了。

都是装的。

想到皇上抱着敬芳在后面与自己并肩行,笑道此生幸事莫过于现下如此;父亲轻拍她肩,讚嘆祝家有幸,得以有此闺女;敬芳幼时在前头跑窜,皇上满面笑意地在后面笑着道,别跑太急,小心摔跤

都是装的,都是装的!

祝妃鬆开紧绷拳头,感受到丝丝疼感,垂眸望去。掌心因指甲用力而割破,一弯弯月牙般的伤痕透出血丝。

祝妃顿时觉得心头更疼了。

不是尖锐又直接地疼,反而像是有人用钝刀,一刀刀刺入身再缓缓拉出,祝妃无法控制地颤抖。

往日里陪同爱女嬉戏,身后总有慈祥温和地声音响起,仿若摇篮般託住她,有是皇上,也有是父亲。唯一不曾变的是他们脸上灿烂悠然的笑意,祝妃当时只觉满足感慨,内心少不了庆幸自己如此幸福。

但如今想来那美满画面,祝妃只感到讽刺可笑。

也是。身在皇家,事不由己,「幸福」二字,只能远观不能近身。

她竟会相信九五之尊的皇上,是真正爱她的,愿意与她一世一双人何其单纯?何其天真?何其可笑?

「你说,」祝妃语气是前所未见地冷然,「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女子瞧她半晌,静静回答:「已是丑时末。」

祝妃颔首,不答一语。

不知过去多久,她一手平举身侧,示意女子将她扶起。祝妃借手下臂膀撑起身子,吃力站起。

经过一夜跪地,双膝早已酥麻无力,一用力便彷佛要散架般,摇摇晃晃。

祝妃语速匀缓,双眉微蹙:「既然时辰已晚,在此叨扰就显得无礼了,扶本宫回去。」

在女子搀扶下,祝妃迈开第一步伐,却没料双腿一软,险些直接再次跪下。

祝妃瞧着自己这样前所未见的狼狈,无声失笑,硬是咬牙坚持住。贝齿咬的下唇发白,不过走出几步距离,祝妃就发觉背上冷汗淋漓。

「娘娘,」女子忍不住开口劝到,「可要叫人牵马车来?」

祝妃此时已走至阶前,御书房临金銮殿,足下臺阶约莫五百来阶,正好将下方景色一览无遗。

清晨宫内微微湿润,呼吸间带有浓厚潮湿。朝阳顺房延屋瓦边上腾,替鲜红宫墙染上浅黄暖光,万物復苏。

眸底倒映这秀丽明媚的景色,祝妃淡淡道:「不必。」

她缓慢又从容地一阶阶走下,双腿是几欲跌坐地上的疼,她一声不吭走着。眼帘垂落,认真计算。

直至下到最后一层,祝妃缓慢将脚踏向地面,愣神发呆后身型挺直地转回过身,唇无声道:「五百二十一。」

臺阶共五百二十一阶,她一步步走上再下来。

来时因求情殷切,并未察觉数量之多,现下数来不由感慨。

抬眸瞬间,祝妃一贯温和的眼眸被狠戾充斥,如同一把开鞘的剑,折射出锋利光芒,刺眼慑人。

祝妃只盯紧上方半刻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得干脆彻底,不遗留恋。

既然谁都不愿站在她身后助她,那她便自己来。

她定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代价,不得好死!

御书房内,烟雾飘逸缭绕,向来犀利狠决的凤眸里,是无止尽疲倦。

皇上抿紧唇瓣,声音略感苍老,询问:「走了吗?」

「是的,皇上。」管事公公应答,「祝妃刚走不久。」

皇上点头,抬手轻揉眉心,长嘆一气。他整夜没睡,眼下乌黑掩饰不住此时疲惫。

皇上喃喃念叨:「也好,也好」

再过不久就到上朝时间,管事公公递上一杯温茶,「皇上因皇后势力扩大,此举也是迫于无奈,祝妃蕙质兰心,定能理解皇上。」

「唉,」皇上苦笑道,「但愿吧。」

书桌旁窗照进房中的光,灿烂夺目,把木桌上堆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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