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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次又一次用无形的身体去撞击箱壁,他要把自己的那一半找回来,那对他很重要。

终于,箱子在贺雪生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被撞出裂痕。

贺雪生飘出箱子,但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自己的另一半,他飘过山川湖泊,在人类世界的高楼间穿梭,一开始,贺雪生能感应到那一半的所在,可是这种感应在突然某一刻断裂。

找不到、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绝望与毁灭不断交织攀升。

贺雪生最后选择分裂自己,将自己裂变为无数金色光点,飞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找到祂、找到祂、找到祂!】

这是贺雪生对分身们下达的唯一指令。

随后,力量所剩无几的贺雪生落到雪原上,他忘记了一切,变成了襁褓中的婴儿,在漫天风雪中发出第一声响亮的啼哭。

有人路过雪原,捡起了雪地上的婴儿,粗糙的拇指掀开婴儿的眼皮。

“绿色眼睛?”来人讶异一瞬,紧接着道,“以后你就是我贺平川的儿子了,我想想啊,你既然出现在雪原上,便叫雪生吧。”

“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就是贺雪生。”

贺雪生一日日长大,在贺平川的教导下,三岁就学会了开枪,五岁时已经能和大他好几岁的男孩打成平手,当他成长到十三岁,军营里再无人是他的对手,包括元帅贺平川,于是,贺雪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军团长,有不服者,揍趴即可。

少年贺雪生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冷静矜持,唯一不冷静的一次,是听到了兰淅的歌声,就此,二人的命运开始交叠。

命运始于一场任务,某支境外势力入侵,混入雾城某商场,恰好当时商城里有个明星在商演,凑热闹的人多,想疏散都难。

如何在不打草惊蛇、又确保民众安全的情况下解决此事,贺雪生脑子里滚着好几个方案,头痛不已,直至一道曼妙的歌声,突破空间的限制传至耳中。

灵魂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战栗感从指尖传递到身体各个部位,最后半边身体都酥透了。

贺雪生没有忘记任务,相反,他在一首歌的时间内极限完成任务,如风过无痕。

商演的小明星,以及围观群众并不清楚就在不久前,他们所在的商城内经过了怎样惊心动魄的战斗。

小明星已经唱完准备离开,贺雪生身上还带着浓烈的硝烟气息,他混在人群中追随对方而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兰淅”。

对方回了头。

汹涌人潮中,贺雪生猝不及防与兰淅对视了一秒。

短短的一秒钟内。

贺雪生脑子里滚过无数念头。

最最深刻的那一个是:

我找到他了。

床上,贺雪生握紧的拳慢慢放开,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放空,过于庞杂的记忆没有线头,便是一团乱麻。

贺雪生细细梳理着记忆的开端,楼下却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那是兰淅在弹琴。

……

阳光静静照着黑白琴键,兰淅坐在琴凳上,十根修长莹白的手指放在琴键上,久违的触感令兰淅心神微漾。

兰淅深吸一口气,置于琴键上的十指灵活地跳跃,一个个或低沉或轻扬的音符跃于指尖。

倘若东明在此,发挥他那尚未完全退化的音乐素养,便能在第二个音符出现的刹那听出兰淅弹奏的正是李斯特的b小调奏鸣曲。

整首钢琴曲从安静中开始,神秘莫测,又带着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晦涩。

第一次听,或许会觉得它忽快忽慢,快与慢的分界线并不明晰。

兰淅在学这首曲子的时候,老师告诉他,曾经有个学生在上台表演时,长达三十分钟的演奏,能把台下的人弹睡着。

随着旋律的上升,曲子中蕴含的神秘感与危机感扑面而来,兰淅逐渐忘却自己正在弹奏,他完全沉浸在曲子当中,仿佛一下从阳光绚烂的末世“和平州”,穿越到夜晚的乡野,提着一盏在摇曳的风灯,踽踽独行,前方是黑暗且未知的,手里的灯是除了月亮之外唯一的照明。

身边呼啸的风声时大时小,风大时几乎要将人掀翻,风小时却只能轻轻卷过指缝,连溪中明月的倒影都不起涟漪。

危机潜伏在泼墨一般的夜色中。

正如曲子进行到高亢部分,低音振聋发聩,如同千军万马,来势汹汹。

兰淅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动作行云流水,反观他的面庞,——双目紧闭、红唇轻抿,眉心间挤出一个小小的“川”字。

音乐构建的幻境中,兰淅在夜色中遇袭。

震音愈发磅礴,连手指尖都敲得发麻,仿佛在同无形的敌人厮杀缠斗。

突然一个刺耳的长滑音,兰淅猛地睁开双目,呼吸急促,长达半刻钟的演奏,疲劳程度完全不亚于长途跋涉。

片刻后,兰淅沉默地阖上琴盖。

有人说这首曲子是作者一生的写照,斗争与冲突,虔诚与信仰,包含了对爱情、哲学的思考,行至最后,不是恢弘磅礴,而是朴实无华,正如每一个人的生命尽头,是如月色流水的静谧恬淡。

兰淅深知,他弹不到尾声,索性中途停下。

他还行走在黑暗长巷中,四周潜伏的危机随时都能将他吞没。

“先知”、纪午,施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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