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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节

 

由此可能引申出来的就是,太上皇之后可以单独在南宫召见大臣。

朝堂上的老大人们,尤其是身居高位的这些人,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所以,对于这些隐藏的风险和可能,自然心中清楚明白。

正因为明白,才更觉得礼部的胆肥……

只是不知,天子这次,又会如何应对?

还是像上次一样,驳回吗?

又或者……

“大宗伯何意?”

没有过多的耽搁,天子纶音降下,直接点了胡濙的名。

于是,胡老大人睁开眼睛,短暂的迷茫了一下,然后缓步出列,拱手道。

“回陛下,这份仪注,乃是部议的结果,合乎仪典,臣以为可行。”

话说的干脆利落,丝毫都不拖泥带水。

但是,也没有让群臣感到意外,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没有胡濙这个礼部尚书点头,李贤是绝没有可能,敢用礼部的名义来上奏的。

朱祁钰眸光闪动,望着好像刚睡醒的胡濙,心中叹了一声。

果然,还是个老狐狸……

胡濙聪明就聪明在,他能够掌握的好分寸,能最大限度的,明哲保身。

这份奏疏,他点头了,但却不是他递上来的,而且,还是礼部‘部议’的结果。

所以,细节上或具体操作有任何的问题,朱祁钰应该问李贤这个禀奏的人,而不是胡濙这个尚书。

至于大方向上,胡濙的态度很明确。

这也是他多年来在朝堂上屹立不倒的原因所在,看似温吞,实则果断,该的罪人的时候毫不犹豫。

哪怕这个人是天子!

但是,这个分寸感,他又拿捏的极好。

这份奏疏,由李贤来上奏,其实也就留有了余地,胡濙虽点了头,但是却并没有强力主张。

所以,如果朱祁钰这个天子要驳回,以胡濙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他也不会拒绝。

反正,该做的他做了,谁也苛责不了他。

至于朱祁钰这个天子心中会不会有不痛快,胡濙其实很清楚,从太上皇归朝的时候起,他这个礼部尚书,在很多时候可能都会两头不讨好。

但是,他是胡濙!

历仕五朝,先皇遗命的托孤重臣,朝中众臣,单论资历无出其右者。

所以,他有这个资本可以不站队。

想想当时,天子要将王直换下去,废了多少工夫,想要换他胡濙,难度只会更大。

他不会狂妄自大到,觉得天子拿他没有办法。

但是,这个分寸感拿捏好了,天子也不会没事就这么兴师动众。

因为,不值得!

一则他留足给天子的余地,二则他本身的资历摆在那。

真的要换,也得是发生什么大事,或者说是胡濙主动求去。

这一点,朱祁钰也明白。

所以,他才会感叹,胡濙是个老狐狸。

他将自己所有的态度都摆在台面上,他并不想倒向任何一方,也不会偏向任何一方,正因为这样的态度,才会让双方都有所顾忌。

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朱祁钰淡淡的道。

“既然大宗伯觉得如此妥当,那么,礼部就照此办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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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话音落下,胡濙原本带着几分迷茫的眼神,顿时清明起来。

这怎么,和自己想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胡老大人眨了眨眼睛,差点就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年纪,以至于连话都听不清楚了。

不然,天子怎么可能就这么答应呢?

事实上,不仅是胡濙,就连朝上其他的大臣,也皆是感到十分意外。

有襄王的那件事情在前,群臣都以为,天子必不会让太上皇再有接触外朝的机会。

可现在,礼部的仪注,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通过了?

“胡尚书?”

殿中静悄悄的,最终还是天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胡濙这才如梦方醒,顾不得想其中用意,躬身道。

“臣领旨。”

朱祁钰坐在御座上,将底下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对于他们心里的想法,自然也一清二楚。

但是事实上,在满朝上下,其实没有人猜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襄王之事,他之所以让岷王出面阻拦,是因为襄王是宗室,他如果这么明目张胆的卷入朝局当中,会在朝廷上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大明的宗室是一个顽疾,但是,至少现在还没有显露出他巨大的危害,所以,治理宗室要一步步来,如今宗学都还没站稳脚跟,不宜再对宗室动手。

不然的话,真把这帮宗室惹急了,大的麻烦未必有,但是各种各样的小麻烦,却能够让朝廷头疼不已。

至于说朝臣们普遍揣测的,天子害怕太上皇结交外臣的猜测,朱祁钰只能说,他们把自己看的太简单了。

有过前世的教训,朱祁钰对于南宫跟外朝的联络,其实没有什么约束的意思。

因为,严防死守这条路,他已经试过了。

前世的金刀案后,他察觉到南宫有不轨之心,不顾声名伐尽南宫周围树木,禁绝一应人等接近,铁锁灌铅,命锦衣卫严加看管。

但是,有什么用呢?

所谓百密一疏,再严密的布置,都不可能没有漏洞,即便是现在,朱祁钰也不敢说,锦衣卫这庞大的网络当中,每个人都对他忠心耿耿。

即便如今忠心,又难保以后不会被腐蚀。

偌大的锦衣卫当中,只要有那么几个人愿意居中传递消息,这种种措施,便全部白费。

只是严防死守,毫无用处,所以,何必要做无用功呢?

敌在明处,我才能在暗处。

我若将一切都摆在台上,对面的人,自然会潜藏以待时机。

所以,如果说这道奏疏里面,有哪些地方,让朱祁钰想要否掉它的话,不是什么群臣朝拜,而恰恰是让他率群臣去朝拜。

没别的,他就是单纯的不想见到朱祁镇。

太庙一祭,彻底断了他二人的最后一丝兄弟情分。

如果可以的话,朱祁钰甚至想让群臣自己去南宫朝拜,但是,这显然不太可能。

所以,去就去吧,反正,就冬至这一次而已。

朝局之事,有些时候复杂的让人头晕目眩,但是,有些时候,其实也简单的让人哭笑不得。

但是无论朝臣们心中如何作想,总归,礼部的仪注就此尘埃落定。

然而,胡濙已领了旨意,李贤却还愣愣的站在殿中。

天子准了他的奏疏,原本该是好事,但是,此刻李贤的脸色,却好似被憋了一口气一样。

直到胡濙瞪了他一眼,李贤才如梦方醒,拱了拱手,退回了朝班。

不过,他迈步回去之时,眉头却紧紧皱着,目光有意无意之间,望向了内阁的方向。

恰在此时,内阁当中走出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最近位于舆论中心的次辅大人,俞士悦。

他同样面色肃然,移步来到殿中,整了整衣衫,准备开口。

然而,就在众臣都以为,他要提起将项文曜调到兵部之事的时候,俞次辅却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陛下,臣弹劾礼部尸位素餐,拖延怠慢,整日只知萧规曹随,庸庸碌碌,对国之大典一拖再拖,实为渎职,请陛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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