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后,陆离带着增加的05份人性来到第一地下城最后一片等待净化的农田。
火把与油灯将周围照得犹如深夜的地表农庄,农田外人头攒动,报社记者们等待完成的一刹那到来,骑士们化为分界线,阻拦外围拥挤的市民。
第一地下城的所有市民都将目光聚集于此。
注视的中心,陆离只是释放着树语者,安静地走过最后一片农田,植物随他经过焕发生机,钻出松软泥土,茁壮生长。
人性如摇曳的灯油减少。每当此时,陆离心底都会浮现一道想法:恶灵棋绝非这个世界诞生的物质。
因为人性。
人性是这个世界新生与毁灭的根源,甚至或许是这个诡异宇宙的根基。但来历不明的末日启示书像是摆弄沙堡的孩童般随意捏造它的形状——025份人性翻倍成05份人性,并且能作为05份人性来使用。
嘭——
镁光灯刹那间爆开闪亮光芒,唤醒思绪中的陆离。
脚下最后一片荒瘠农田长出嫩芽,而欢呼声在地下城沸腾。
陆离回头眺望地下城里灯火交汇的明亮农田,这些钻出泥土的细嫩绿芽承载着人们新的希望。
虽然只是五座地下城的其中一个。
虽然它们最早要秋季才能收割。
虽然作物还养不活一半人口。
记者们带着新标题《农作物生长进行时》赶往报社,陆离在市民们的欢呼与护送中回到市政厅。
通灵
好消息扩散往其他地下城时,商人安东尼来到陆离身边,带回安德莉亚他们载着十颗榕树守卫归来的消息。
这十颗榕树守卫不止守护地下城,它们也将担负沼泽之母的眼睛的职责,和扭曲身影一起照拂维纳地下城。
除却带来榕树守卫,沼泽之母驱使暗影沼泽的僵尸榕树前往沼泽边缘驻扎,让其筑成守卫艾伦半岛的防线。
尽管连光明之地都未完全属于他们。
榕树守卫从蠕虫挖出的新入口进入地下城,暂时驻守在已建好的三座地下城的入口。
安德莉亚再次起航,地下城的挖掘还在进行,陆离他们陷入某种等待。
第三天,扭曲身影告诉陆离,追溯仪式准备完毕。
他们可以薅出藏在阴影里的邪神了。
……
索伦娜在谋划逃跑。
她的谨慎夸张到几近被害妄想症——她只是从周围民众始终在迁徙而只有他们好像被遗落在这里无人问津猜到针对她的阴谋。
而许多次试图离开又无一例外的失败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早已向神灵祷告,自己已经暴露,但是未得到回信。
现在,她的室友在被一个一个喊出去……她甚至能猜到谁在这么做,除了那位仁慈的、正义的、令人尊敬的、犹如光辉的驱魔人,还有谁会在意居民的生命?
可惜他来得太晚了……
可惜自己不是他在意的“生命”……
房间很快只剩下索伦娜,和她手中的包袱。
她想象里的那些黏糊糊得异教徒冲进来,或是陆离进入房间带着失望质问自己。但都没有出现,只有随时间推移渐渐浮现的痛苦。
灵魂与血液犹如被抽离,如同灵魂被从身躯剥夺,巨大疼痛将索伦娜包裹,因痛苦诞生的真实与虚幻的夹缝让她似乎幻听到无数教徒的呢喃祷语。
逐渐地,只有索伦娜和她痛苦尖嚎的房间逐渐多出某种事物,某种晦涩,引人沉沦的气息呈丝缕状从索伦娜反弓的扭曲身躯抽出,变换着似是而非的形态,将要朝某个方向凝聚飘去。
但被抽离的邪神气息突然发出毒蛇吐信地嘶声,像是烟斗升起的烟雾倏然消散。
尖嚎的索伦娜也在此刻垂落身躯
劫后余生的她无暇理会打开的房门,瘫软在地,仿佛抽干身体的夸张汗水在身下汇聚。
“背后邪神放弃了她……”扭曲身影停在她身边。
陆离安静注视脸颊惨白,散乱枯黄发丝,剧烈喘息着的索伦娜。扭曲身影弯腰捡起包袱,扯出索伦娜仍然死死抓着的手臂。
“你的主抛弃了你。”祂说。
索伦娜不肯松手,但她没剩多少力气,扭曲身影还没做什么那只手已经因为重力脱落。
扭曲身影打开包裹。
洗得褪色布满补丁的衣物中包裹着一枚娇小头骨。手掌就可以握住,它应该属于一个女孩或幼童。
“那是她的教会器皿吗?”
沼泽之母的低语脑海响起。
“没有邪神的气息……”扭曲身影回答。
“……那是我的妹妹。”
虚脱的索伦娜用气声呢喃:“主……祂说能让我的妹妹复活。”
又是邪神用复活引诱人类堕落的把戏。
但死亡的确是所有人都想逃脱但无法逃离的永恒宿命。
扭曲信徒们取消追溯仪式,离开房间周围。
索伦娜本应因她的背叛人类行径被处死,但扭曲身影阻拦了下来——祂认为索伦娜具有教徒应有的潜质。
虽然扭曲教会的现状无需传教。
……
“你们能让我的妹妹复活吗……”
几小时后。转化仪式前夕,索伦娜愧疚地问。
背叛人类的她对任何惩罚都没有异议,但她没有被绞刑或烧死。她感激陆离与扭曲之影,也庆幸自己没有真的为地下城带来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