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上马车,迈上去的间隙陆离看到挂在他们腰间的稻草娃娃——他们当然也有。
老者话很多,或者说比陆离和四个像陆离一样沉默寡言的教徒的话多。
和陆离所想的不同,老者在教会里没有更高的身份,不过也和普通教徒不同:他是引路人。
引导迷途的无信者回到寂静之时的怀抱。
一个白天的相处让陆离了解一些寂静时分教会的状况:他们正扩大信徒数量,但真正的狂信徒很少:既会被主赏赐的教徒。
陆离会被赏赐是因为他救了引路人。
但陆离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救了老者,而老者有多余的稻草娃娃。
傍晚迁徙,马车载着众人驶进一座破落的小镇。
镇上居民大都已经搬离,只剩下无法离开与不能离开的镇民麻木的苟延残喘,每天都有人消失。
他们对披着斗篷的一行人无动于衷,任由他们住进曾经的镇民家中。
这里早被搜刮一空,就连木架和椅子都被拆成木头拿去烧火,空荡客厅里什么都没剩下。
教徒们点燃壁炉,到昏暗外界找来些水,带回来熬煮成汤。
嘭嘭嘭——
即将被黑夜笼罩时,木门被敲响,灰尘簌簌落下。
围聚在壁炉旁地板上的教徒们扭头。
其中一位教徒起身,走到门边拉开木门。
街道上停着一辆装满货物的牛车,一名矮胖中年人带着笑容,见到教徒的斗篷和里面的人影后僵住笑容,悄然后退几步:“我只是商人……你们需要什么,或想售卖什么吗?”
出于身份,他还是忍不住询问。
“我们没——”
“六张毛毯。”壁炉旁的陆离站起身。
被打断的老者朝他点头道谢。
“390先令。”商人出价。
老者皱起眉毛,对昂贵价格感到不满:“运气好些90先令就能买到它们。”
难以想象一位信仰恶灵的教会引路人还会砍价。
“我们要冒很大的危险。”商人说,露出笑容接过陆离递来的先令。
生意上门,商人才不管他们是不是异教徒,催促侍卫拿来六张毛毯,询问付钱爽快的陆离是否还需要其他东西。
陆离望向老者,老者摇头说:“不用了孩子……已经够了。”
关上木门,人们回到壁炉边。陆离分下毛毯,教徒们帮老者铺好,有的想将自己毛毯给引路人,被他拒绝。
菜汤煮熟沸腾,教徒们分发了食物,安静地吃下。
热汤进入胃部,驱散夜晚带来的寒意。
接下来是弥撒时间。
四名教徒在壁炉旁围聚成牢房时的圈子,影子拉得狭长,诡异地喃喃低语溢出。
老者没有参与弥撒。他看得出陆离对教会的陌生,他并不介意这些,而是亲切地如同热心邻居询问陆离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孩子,我看得出你的困惑……大胆地问出来,主会原谅信徒的一切罪恶。”
引路人的态度让陆离对他的矛盾感更深——
路途上的接触,他们带给陆离的感受是“不具备危害性”。
它们不会袭击遇到的人,也不会强行传教。
事实上除了老者,四名教徒始终保持沉默。
而这与陆离一路见闻与听闻不符——他们不该这么平和。
引路人在隐藏爪牙,还是发现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问题突兀浮现在陆离脑海。它本应像突然出现般突然消失,但被掐灭之前,理智捕捉了它,而人性提醒着陆离:快这么问他。
“……你们为什么绑架那些人。”
老者苍老面庞浮现困惑。
“绑架?我们并没——”
而一切都戛然而止在分别中
载着老人的车队在下午抵达风暴角。
他们状态不太好,因为颠簸了一天,不过总比呆在荒野被黑暗吞噬要好。
卸下老人,车队再次返回荒野,去接落在后面的迁徙人群。
市政厅屋顶。
风暴角城主眺望远处的城门,风暴角卫兵正维持秩序让人们前往那些空置房屋。
往更远处望去,道路上延绵的迁徙队伍看不到尽头。
“让我们的车队跟上去帮忙。”城主对站在身后的管家说。“还有告诉那些商人,如果我看到哪个蠢货敢涨价就把他送上断头台!”
“他们可能不会出售。”管家提醒说。
“那就让他们的鱼烂在仓库离。”城主冷哼,带着对贵族的不屑。“叫人去落雷堡找我那位城主哥哥,让他送来一批食物衣物。”
管家点头退下。
城主继续眺望不见尽头的延绵队伍。
一片风沙吹拂,城主微眯起眼,望向后方。
新的沙尘暴正在荒芜之地深处酝酿。
……
“——我想是你误会了什么,孩子。”
短暂停顿,引路人似乎记起什么,眼角渐渐舒展开:“我们中存在一些激进的教徒,他们——啊啊啊啊!!!”
老者突然抱住头颅,发出痛苦嘶哑地惨叫。
几乎同一时刻,安娜也抱住头颅,痛苦地惨叫。
教徒们的弥撒被惨叫打断,抬头望来。
陆离伸手摸向腰间。
“滚出我的脑海!”